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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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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云歌的心中仿佛被一根针刺了一下。》

    但她很快恢复如常,她缩回手。转身走到茶桌前,开始打开她买来的饭食。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眼花缭乱的食物。

    不但有烤鸭,肉食还有糕点、糯米。

    平素里并不知道顾连璧喜欢吃什么,尤其此时正是养伤,生怕他吃的不好。因此几乎跑遍了这个小镇的茶馆。

    京城里现在风雨暗布,敌我不明,所以在顾连城成功返回京城主持大局之前。

    她必须慎之又慎,不敢跟任何人透露重伤的顾连璧在此的消息。

    即使传达信息,也是用了将军府的印鉴,在没有暴露身份的前提下送进宫中的。

    穆云歌不敢再去搀扶,而是顾连璧自己有些踉跄的走到桌前。不论要去做任何事,首先要有体力。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穆云歌眼睛晶亮得看见他端起筷子夹了一口米饭,又去吃烤鸭。

    会好起来的,她想着,自己也走上前去想开始吃饭。

    却听见“呸”得一声,顾连璧甩手就把整个饭碗砸在地上。“这是什么杂碎,这也能吃吗?”

    穆云歌惊诧的站在原地,眼睛有一些酸楚。

    她走上去,打算劝说几句。却只听见巨大的“咣当”一声,顾连璧一脚把桌子也踹翻了。

    “我的女儿醉呢?来人。本王我要……”

    “啪”顾连璧愣住了,穆云歌甩了他一巴掌,此时目色如星得看着他。顾连璧原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但却没有。

    他一声不吭的起身,穆云歌拦在他前面。

    “去哪里。”

    顾连璧静静看了她一眼,她猛然感到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起。因为如果说前几日,顾连璧看她的目光中还有温度,那么此时,他有恢复了以前冰冷的样子,甚至还要锐利几分。

    “本王去哪里也是你能管的吗?”他说着,习惯性的要从腰间抽取鞭子,手却愣在了半空。

    而由于他这接二连三的动怒,终于触动了伤口。咳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

    顾连璧踉跄的扶着床边重新坐下。

    最后几缕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穆云歌依然远远得站着,没有走过来的迹象。

    “你想入宫?”穆云歌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顾连璧抬起头来,他身上有伤,并且没有吃饭,穆云歌也没有吃。他此时有些昏,“呵,那里本来就该是我呆的地方。我要入宫,有什么不对么?”

    “以你现在这样去,非但不能得到你想要的江山。而且你如果落入他们手中,以王上重情的性子,怕还是要成为拖累。”

    穆云歌的身影站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王上?我才该是这真辽的王上。这里是我的天下,所以这里的命运应当由我来拯救。”

    话音刚落,外面就是几声爆竹。整个真辽都知道前线打了胜仗,而王上要及笄了。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庆贺的气氛之中。

    顾连璧紧紧抿着嘴唇,这一切都本该是他的。

    是他和他最忠诚的部下背负了最沉重的骂名,忍着被整个真辽唾骂,害得整个王府衰败不堪,人丁寥落。最终逆转了整个战局,而他却依然是他守护的真辽人眼中的卖国贼。

    此时真辽只知道有顾连城,提起顾连璧,却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活剥的样子。

    穆云歌看着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的大勇足以令天下敬畏,可是却未必适合做一个帝王。”

    她这样说着,心中未免也有些伤感。

    眼前的顾连璧身体虚弱,唇色苍白,但是他的目中确实散乱而尖锐的目光。

    这不像他啊,那个高高在上,随意得转着玉扳指,神情暗藏深邃,如暗夜寒光的人,哪去了。

    “呵。”顾连璧突然轻笑了一下。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说话。你,不过是一个草民,而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取你的性命。”

    穆云歌心中又凉了凉,在昏暗不轻的夕阳的光线中,她目色复杂的望着顾连璧。“所以,我才说你并不适合作一个君王。你更像是一柄剑,而不是一池湖水。一柄剑更适合一个将军,而不是一个帝王。”

    顾连璧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眸子微微眯起来,这使得他原本眼中有些狂乱的神色安静了不少。

    他轻轻起身走向穆云歌,穆云歌并没有后退。“你,喜欢我哥哥?对么?”

    他望着穆云歌“所以,你现在做着王后王妃的美梦。你肯假扮他就是等着这一天吧?”

    穆云歌的身子一僵,她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以为,你还记得我。”

    “记得,当然记得。要不是我。你能成为如今的状元吗,要不是我,你哥哥能成为举国爱戴的将军吗?所以,你要怎么谢我呢?”

    穆云歌突然笑了一下,“呵,不知王爷要我如何谢你。帮你把那封信公布天下,还是……以身相许?”

    “穆姑娘既然冰雪聪明,又深能揣摩人心。又何必我来教。”

    穆云歌顿了一下,然后手轻轻的伸到脖颈之处。顾连璧目光一寒,莫非她真以为自己要她以身相许?真是愚蠢。

    顾连璧不知为何心里一空,不想再看,他转身走到窗前。

    凝望着屋外越来越深沉的夜色,他的目光似乎比这夜色更沉。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心中仿佛有一根弦断裂的声音,一种虽然轻微但却十分明晰的惶恐不安让他的心中一颤。

    他的眉头皱起来,从没试过这种感觉。他的心中向来笃定而诡异,莫非是因为受了伤而脆弱?

    可是他还是很快的转过身来。然后便看见原来穆云歌站立的地方空无一人,桌上留着一封信,还有一个荷包。

    终于,逼走了吗?

    顾连璧慢慢的坐下来,地上还有他刚掀翻的一地狼藉。

    后日辰时,就是及笄之典。而他必须在明日进京,明日戌时,京城就会关闭。不得进入。

    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虽然那个杀手已经将杀死顾连城的信号放了出去。

    但是以真象的狡诈多疑,也许,还会继续追杀。

    顾连璧没有把握,他不知道顾连城能不能来的及赶回王宫。也不知道穆云歌的消息有没有成功的送给京城里的太后和国舅。

    前途凶险,即使非要鱼死网破,那么他也得去拼上一拼。

    可是,穆云歌,是不会让他去的。哪怕她再一次伪装成顾连城出现在京城,也不会让他去的。

    可是这件事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王者天下,受万民朝贺。

    那么就得为这万民做些什么。

    他轻轻的掏出那封书信,放在烛火之上焚烧。

    静静的看着它烧成了黑色的飞纸,真象如果真的要伪造老王的遗旨,以期引起民心动乱。

    那么他便不能再把这书信昭告天下。否则,很容易令整个真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也就意味着,他将永远只是个王爷。

    苏将军的信烧光了,也熄灭了他眼眸深处的烛火。

    顾连璧这才慢慢得拿起桌上的东西,荷包?她为什么会留给我荷包呢?

    顾连璧的指尖微微有些发颤,她刚才问过。“我以为你记得我。”

    是啊,他怎么会不记得她呢,因为记得,所以才不能让她去冒险。毕竟,这千百的转轮中,这是他唯一的同伴,也不知何时起,成了他心中的牵挂。

    他不喜欢自己的心中有牵挂,就如同那些追随他,信任他,最终死在白沐战场上的士兵。

    他们最终也只被人当作叛徒。

    可是他们却愿意跟着他,他们也许不知道他那样高深的计谋和兵法,只是一种信任,他们相信他,不论他做什么。

    他们只需要知道,跟随他,他就决不会令他们失望。

    可惜啊,最出色的人却死在那里。而这些自己蒙昧不堪却被保护着的人,却还在这里理直气壮的唾骂。

    可是又如何呢?他还是要去做该做的事情,明天,好好包扎一下伤口,进京城吧。

    他想着,又看了看那荷包,下意识的想把它藏在怀中。手却愣住了。嘴角轻轻的翘起来,最终却是别在腰间。

    明天,九死一生。就让他悄悄的,任性一回。

    而穆云歌写的那封信,他一直没有动。却收在了包裹里,如果还有命,再说吧。

    穆云歌最终回望了一眼客栈,她又扮成男装的样子,头戴着一个斗笠,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走了出去。

    外面的百姓依然欢欣鼓舞,传闻中,大将军云篱和王上的亲随不日就要回京了,经过这一仗,真辽的气势大涨。

    也有一些小的属国,已经派使节来恭贺。

    而最重要的是,人心空前的凝聚。所有的人,都在期盼着真辽的未来。

    仿佛是一只蛰伏已久的鲲鹏,开始拍打它的翅膀。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片欢心之下,即将迎来的是怎样波兰诡异的政局。两日之后,风云际会,龙虎相争。

    可是穆云歌却要走了。

    顾连璧不顾一切的要赶她走,那么她就成全他的心意。

    有连璧在,有连城在,如果摆不平区区的公孙孤鸿,那么这真辽还谈什么奋起呢。

    只是脖子上空牢牢的,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颈,仿佛留下的是一分期盼。

    期盼什么呢?她突然自嘲的笑起来。

    回眸遥望,是真辽夜里阑珊的灯火。

    第一卷完

    请看第二卷名动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