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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言辞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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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公子是习武之人吧?”宋元浪静静看着十七,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上,“虽有眼疾,却越发耳聪。”

    燕灼华道:“你又如何知道他耳聪?”

    宋元浪微笑道:“方才我取茶放茶,声音轻微,恍如叶落泥地,寻常人难以捕捉到这声响。十七公子目不能视,却会随着我手上动作转头。那自然是耳力过人了。”

    燕灼华不置可否,“那又如何?”

    宋元浪低下头去,慢慢道:“十七公子方才要随着从人退下,却被殿下拦住。”

    他沉吟了一下,字斟句酌道:“以十七公子的武艺与本能,若换一个人来捉他,那是必然要落空的。”

    燕灼华却随意一伸手,就捏住了他的手腕。

    那自然是十七给她捏住的。

    宋元浪说了这一句,便住了口,低头微笑着,等燕灼华的反应。

    燕灼华怔住,她此前从没想过这一点。听了宋元浪的话,她倒记起当初在寝宫,绿檀追着要给十七擦脸,绕着寝宫兜了大半圈也没能成功的事情来。

    那会儿十七负手背后,左一步右一步,悠悠闲闲避开来人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

    燕灼华想着,不觉抬头去看十七脸上的表情。

    却见他一本正经地垂着头,很是镇定自若;也不知是真的镇定,还是没听懂宋元浪话中的意思。

    燕灼华顿感心情复杂,她轻轻哼了一声,重又看向宋元浪,“你要我帮你把生母与生父合葬,对吧?”

    “正是。”宋元浪抬起头来。

    燕灼华道:“交换条件是,你能治好十七的眼疾?”

    宋元浪认真看着燕灼华,“在下不才,愿意一试。”

    燕灼华打量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眸色渐深,显然在思虑着什么。良久,她慢慢道:“真是不巧,十七的眼疾已经有人能治了。”

    宋元浪一愣,没能掩饰住脸上的讶然与失望。那黯然之色转瞬即逝,他旋即又微笑起来,轻轻道:“是在下唐突了。殿下身边藏龙卧虎,什么样的神医请不到呢?”

    燕灼华学着他的样子,微笑道:“那人你只怕也知道,就是原本跟在你三哥宋元澈身边的黑黑戈及——先药王的关门弟子。”

    宋元浪看到燕灼华脸上的微笑,瞳孔晃动了一下,这是很明显的在模仿他——他这种总是微笑的样子,讨长公主殿下嫌了。

    宋元浪有些低落地绷紧嘴角,那微笑便消失了,他轻声道:“原来是黑黑戈及。”

    燕灼华也收了那微笑,淡淡道:“你体弱久病,怎得不让黑黑戈及给你医治一番?”

    宋元浪苦笑道:“残败之躯,哪里敢耽搁神医妙手呢。”他微微侧着脸,皮肤白得像是透明一般,的确透着股病弱之态。

    这是两人见面以来,宋元浪说出的第一句有感*彩的话。

    此前的言语交锋中,他始终保持微笑,语气平和,像是个不会生气也不会怨尤的完人。

    燕灼华看着他,仍是淡淡地道:“从前宋元澈不放人?”

    不等宋元浪回答,她又道:“听说宋元澈小时候也体弱多病,被送到先药王处,一直养到七岁才接回宋家。”

    宋元浪不动声色看着燕灼华。

    燕灼华继续道:“旁的倒也罢了,却是与先药王的关门弟子黑黑戈及结下了幼时缘分。后来先药王病逝,药王谷干旱荒芜,黑黑戈及便投奔了宋元澈。你既然占着宋元澈弟弟的名义,让黑黑戈及给你调理身体,也不算过分的要求——难道宋元澈竟然不肯么?”

    宋元浪没有回答,只是挪开目光,低下头去。

    燕灼华又道:“二夫人如此疼爱你,便是出于孝敬父母的心,宋元澈也该主动让黑黑戈及来给你看病才对——难道宋元澈对母亲毫无体恤之心么?”

    她右手五指搭上案几,次第落下,发出“哒哒”的敲击声。

    声声入耳,震人心神。

    “我所知道的宋元澈,可绝不是这样一个不孝不悌之人。”关于宋元澈究竟是怎样的人,她不想去论述;但是表面上,他总是会做出符合“好人”意义的选择。

    燕灼华紧紧盯着宋元浪头顶心,逼问道:“是你在说谎,还是宋元澈他一直以来欺世盗名——伪装成了好人模样?”

    宋元浪静了数息,无奈笑道:“殿下又想偏了。三哥曾经让黑黑戈及为我看过病,只是这病无药可医。我才说残败之躯,不敢耽误神医妙手。这并不是对三哥的怨尤之语。若说有怨尤……”

    他顿了顿,慢慢道:“若说有怨尤,也只是为着造化弄人罢了。”

    燕灼华拧着眉头盯着他。

    宋元浪轻轻道:“我自幼有心弱心悸之症,大夫原说我活不到成人的。”

    这样的先天弱疾,便是药王再世也无法可医。

    要如何做,才能换来一颗健康的心呢?

    燕灼华一惊,这可是连丹珠儿也没打探到的消息。

    她睁大眼睛,道:“然而你如今已经十七。”

    宋元浪微笑道:“是啊,我如今已经十七岁了。”

    离弱冠成年,还有三岁。

    燕灼华一时无话,只看着宋元浪。

    原觉得他清秀,知道他的病了,此刻再看,感觉的确不同。

    白到有些病态的皮肤,淡墨色纤细的双眉,弧度优美的尖下巴,还有那紫色的薄唇。

    嘴唇发紫,那的确是心脏有疾的症状。

    宋元浪低着头,绷紧了嘴角,忽然道:“别这么看我。”语气很平和,语调也舒缓,听不出情绪。

    然而对着长公主殿下说出这句话,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情绪。

    燕灼华收回目光,淡淡道:“是我失礼了。”

    宋元浪轻声道:“既然十七公子眼疾已经有了治愈之法,在下便再没有能入殿下眼中之物。”他始终低着头,像是在勉强自己不要流露出失望低落的情绪,“殿下请回吧。”

    燕灼华问道:“那你所求之事呢?”

    宋元浪闻言一颤,咬紧了下唇,半响低声道:“这样唐突的请求,请殿下只作从未听过吧。”其情其状,实在堪怜。

    燕灼华却视若无睹,立时点点头,道:“好。”一面说着,一面站起来,一手攥住十七左臂,牵着他向外走去,“多谢你的佳茗款待。”

    宋元浪在她身后抬起头来,望着她的背影。

    燕灼华仍向外走着,背对他继续道:“你保重身体。”

    宋元浪微笑道:“多谢殿下叮咛。”他紧紧盯着燕灼华的背影,心里默数着:一步、两步、三步……

    燕灼华走到门边,果然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过身来,看了看戴着眼罩的十七,又望向宋元浪,忽而笑道:“多试一种法子,总不会有害处。”

    宋元浪仍是微笑着,眼睛里的却神采生动起来。这位长公主殿下,果然是位怜弱的心软之人。

    燕灼华看着他,暗想,原来这宋家四郎高兴起来是这幅样子。

    却见宋元浪将收起来的茶具又都排开,更亲自挪来火炉银炭。

    这一番动作,其实并不如何劳累,宋元浪却已经喘息不止。

    他抚胸弯腰在火炉前,涔涔的汗水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

    燕灼华站在一旁看着,见他原本过分苍白的脸颊此刻润上了霞色,比之方才有生气了许多。

    炉火上的茶水还未煮沸,她却已经嗅到了新鲜浩荡的茶香。

    那香气却是来自宋元浪身上。

    燕灼华静静看着,忽然掏出丝帕,轻轻贴上了宋元浪汗湿的鬓角。

    宋元浪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按住贴到面上的丝帕,有些发愣地看向燕灼华。

    燕灼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来,淡声道:“四郎倒真是茶痴。烹起茶来,便什么都忘了。”

    宋元浪还按着那方丝帕,轻轻抹了一下脸颊,便不好再用,握在手里,却不知道该还回去,还是留下来。听了燕灼华的话,他又愣了愣,才找回微笑,尽量平静道:“殿下稍候,须臾间便好了。”

    燕灼华拂开衣裳下摆,随意地坐在茶炉旁的蒲团上,淡淡道:“须臾间是多久?”

    这问话来无踪迹,宋元浪一心扑在烹茶上,闻言又愣住。

    燕灼华却没想等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淡淡道:“佛说,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为三十须臾。”

    宋元浪迷惑地听着,忍不住把视线从茶炉上挪开,看了燕灼华一眼。

    却见她正笑吟吟望着他。

    燕灼华说话的语气却仍是淡淡的,“所以你说的须臾间,莫不是三刻钟?”

    宋元浪望着她的笑颜,这才会意过来,长公主殿下是在同他说笑。

    他微微张嘴,有些意外地抚着眉头笑起来。

    燕灼华静静看着他,淡声道:“你该多笑笑。”

    “嗯?”

    “你笑起来好看。”燕灼华淡声道,就跟在说“这杯茶不错”或者“今天天气不错”一个口吻。

    宋元浪不知该如何反应,一时沉默,低头去看茶炉。

    银壶里的山泉水煮沸了。

    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中,宋元浪找回了微笑。

    他微笑着,轻轻问道:“比十七公子笑起来还好看么?”

    燕灼华闻言,眉毛一挑,向十七望去。

    却见他独自隐在草屋深处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