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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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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姆校长知道这个时刻总会来到的。

    从他知道杰尔喀拉大学来的人里面有斯瓦迪亚人开始,他就知道,这个时刻总会来到。那就是罗多克人可以接受一个斯瓦迪亚人作为一个学生进入罗多克的教育系统,但是真的很难接受一个斯瓦迪亚人作为一个预备军官在首都晃悠。这个国家的人在十多年前才刚刚的入侵过罗多克,现在让这个国家的国民进入军事系统,这份政治风险,是谁都不愿意去承担的。

    而且,根据资料上说的,阿卡迪奥家族居然是斯瓦迪亚的贵族之家。翻阅了这个学生父亲的资料之后,发现这个人是一个罗多克人。事情至此,很多细节已经不需要推敲了。人们在脑海里面自然的推演出了一个故事:试想,什么人能够在战争中由罗多克人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斯瓦迪亚贵族呢?毫无疑问,叛徒。

    在霍.阿卡迪奥第二进入学校之后,关于怎么处理这个身份敏感的学生的问题,就成了基姆校长头疼的一件事情。他知道不能把这件事情上报,那样的话他肯定会被上级斥责为“无能”,因为上司已经告诉让他‘便宜行事’。他只能自己去考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一旦处理不好,他就会惹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虽然有一个和他出生入死过的将军保着他,他也是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

    基姆设想过的最好的情况,就是严格的训练让这个斯瓦迪亚小子知难而退。这样对大家都好,他照样像以前一样念书,几年后拍屁股回国。而军校则不会因为培养他而陷入诸如泄露军事机密的丑闻。

    但是很不幸,杰尔喀拉大学的学生总共就留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倒霉的斯瓦迪亚人。唯一让基姆省心的就是另外一个留下来的大学生出身良好,其父是维鲁加文化界的知名人士,还曾在战争中参与过对敌后宣传的策划。

    在欢迎致辞上,基姆在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后,他的一个副官提醒了他,应该乘着这个时候把斯瓦迪亚人挤出去。现在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以后只会越来越困难。基姆想了想,这样对一个真的打定决心要留下来的人来说,的确显得有些残酷了,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照做。

    基姆在自己的石头屋子里面等着阿卡迪奥。他不是很习惯自己的这身礼服,这种衣服显得过于宽大,走路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偷情的时候被男主人发现,用窗帘子把自己围了起来匆匆逃跑一般。想到这里,基姆就会不耐烦的扯一扯自己的衣服,好像要把衣服更加紧密的贴在自己的身上一般。他喜欢军队里的便服,用粗布缝制得有棱有角,穿起来很精神,很有男子气概,能让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但是他现在身为一校之长,这种威仪却是他自己必须摆出来的,穿一身便服固然显得干练,但是却容易让人生轻视之心,他知道有一句谚语:“国王之所以为国王,不过因为他貌似威严”。

    还在为服饰发愁的时候,基姆听见了敲门声。他最后一次调整了一些自己的表情,然后清了清自己的喉咙:“进来吧”。

    他的副官领着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这个小子穿着一身新学员的制服,把海军军部配发的软皮帽拿在手里。基姆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自己要做的是把这顶帽子夺回来呢。

    “校长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霍.阿卡迪奥第二毕恭毕敬的问着,基姆注意到,他捏着自己的帽子,显得有些窘迫。这种窘迫让基姆在自己的不露声色里享受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感,这种快感很快变成了一种对不谙世事的小伙子的好感。基姆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右手指了指他面前的凳子,示意我父亲坐下。

    在我父亲坐下来的时刻,基姆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好像在仔细的审核着里面的内容。他把那份文件捏的哗哗直响,然后在拿起一幅眼镜架在鼻梁上,再仔细的看了看。终于,基姆好像看出了什么眉目。他从眼镜上面看着我父亲,好像要把他看透一样。

    “令尊是罗多克人是吗?”,基姆问了出来。

    听到这话,我父亲在心中就有些难堪。因为往往有人问起这问题的时候,紧随其后,就问再问他“令尊是斯瓦迪亚领主是吗?”,这两个问题父亲都能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是他知道,别人真的要他回答的是这两个身份是怎么转换过去的。

    我父亲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不等校长发问,他就接着说:“他现在是一个斯瓦迪亚的领主,我家的封地在苏诺附近,先生。”

    基姆感到了一丝丝的慌乱,因为他准备问的第二个问题还没有出口,对面的这个小子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基姆有了种迟疑,好像对面的这个小子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让基姆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戏法被拆穿了的蹩脚江湖艺人那样,显得很窘迫。

    “好的,小阿卡迪奥先生。从你的话里面,我好像能感觉出一种身份上的困惑。那么我们开门见山把,其实你既然出生领主之家,就应该能知道,领主是国家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对每个国家都是如此。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你选择要加入的,是我国的海军,罗多克的海军。十几年前的战争可能你没有经历过,但是你应该知道它有多残酷。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假如:假如有这么一天,罗多克与斯瓦迪亚出现了冲突,你将如何自处?你的父亲将如何自处?”

    我父亲一句句的听着基姆的话,突然觉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笼罩住了自己。他被单独点名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人劝说退出的打算了,他知道这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跟西撒说了自己的想法,西撒耸了耸肩:“你被撵走了,我就跟着你走。这样是别人自己不用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是懦夫才逃跑的。这样也好。”

    父亲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对面的人给自己一个看得过去的台阶,他就马上就坡下驴。但是现在他知道,一旦自己离开,就相当于默认了自己的父亲对祖国的背叛,并且也承认了自己在关键时刻会站在别国的一边对抗自己的同胞。这让我的父亲不能等闲做出决定,这会给自己的家族蒙羞。

    “校长先生,我不知道我的父亲会怎么办,我想,一个人被夹在两国之间是多么的尴尬我想您不会了解的。我的父亲给我讲过他的故事,他那充满辛酸的故事。他给我说过,他当时只是一个少年,为了报答他老师的恩情,所以投奔了北军,但是他还不知道山谷惨案。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知道了山谷惨案的始末,他是不会追随斯瓦迪亚军队的。”

    “哦?难的,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那场屠杀。我听说贵国的教科书已经不承认了呢,只要一代人不到的时间,恐怕贵国的年轻人就不会再知道曾经有几千个农夫被人挖出了眼珠的吧。”

    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基姆依然不能忘记这种伤痛。前几天,基姆刚刚出席了一个老疯子的葬礼,这个可怜的老人曾经是亚伦城知名的领主,就是那场惨案毁了这个男人。他后来因为愧疚和恐惧得了疯病,十几年来都住在修道院里面。上个星期他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床上。大多数经历过战争的亚伦城的将领们都参加了这个老疯子的葬礼,人们在葬礼上重新审视了十几年来的努力,默默的发誓要不惜一切捍卫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当时基姆就站在送别的队伍里面。海军将领特拉.伊诺尔就站在他身边,将军没有转过头,只是轻轻的问,“基姆,你的学校筹建的怎么样了?”

    “将军阁下,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了。杰尔喀拉来的人员补充非常及时。”

    “恩,很好。看看这个老可怜吧,没有强有力的军队,我们的国家就会继续挨打,像他这样的悲剧就会继续上演。你要知道你任重而道远。”

    “是的,将军阁下”。

    “校长先生”,父亲感觉胸腔里面涌满了沸腾的血,因为他感到了基姆在脑海里面已经把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绑在了耻辱柱上面,虽然他说的话很客气,但是每一句话的背后,都是不信任和斥责。“我以我家族的名义发誓,我们热爱罗多克。我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我父亲在罗多克与斯瓦迪亚交恶的那段敏感的时间里面,在罗多克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参加了支援罗多克的志愿军。我不知道当时斯瓦迪亚有多少人有这种觉悟,去保护罗多克。您要知道,对于我们来说,从来都是视罗多克为亲人国家的,但是现在我的祖国又是斯瓦迪亚,这种双重效忠让我的家族备受猜疑。但是您要知道,我的家族不会干对不起斯瓦迪亚的事情,就像我们不会干对不起罗多克的事情。我知道,如果我退出了海军,那么我只会被猜疑,被人认为我心中有鬼,被人误以为我和我的家族都是一群不知道同胞和故国为何物的叛徒。所以,我会继续留下来的,校长先生,您赶不走我的,我要留在海军里面。”

    基姆听着这个小伙子滔滔不绝的激动演讲,慢慢的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基姆在心里想着:“不错,这才是真诚的家伙,有朝一日就算作为敌人出现在战场上,那他一定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敌人。”

    基姆等着父亲说完话,等着他脸上的潮红慢慢的退到脖子以下,才开始说:“好吧,小阿卡迪奥先生,你的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我会去考证你的话里面的内容的。所以如果你在撒谎,你最好现在就承认,不然被我查出来,你非但不能呆在海军里面,还会失去荣誉。你能找到一个你的担保人吗?这个人如果是罗多克人就好了,最好还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正式工作。如果你确信你不会让这个人蒙羞,你就找他当你的保人吧。”

    父亲想了想,说:“这个人是我父亲以前的战友,曾在前线作过战的。而且他很支持我加入海军的。让他来当我的保人可以吗?”

    “哦?你认识军队里的人?那就好办多了,这样,你让他去海军军部一趟。我会专门的给他安排一个书记官,告诉你父亲的战友,一个月内找一天,在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到亚伦城的旗舰街11号去。他去之前你提前两天,不,提前三天来告诉我一声。还有,让他记得带上士兵证,当然,万一他要是个士官什么的,就带上军官证吧。还有他居住的城区巡检处开出的证明,他所在工作地的行会证明或者供职证明,然后就是他家的人口构成什么的。”

    父亲微微的抬了抬手,打断了校长掰着指头数的程序:“校长先生,恐怕我的这位担保人无暇来亚伦为我作证的。”

    基姆皱了皱眉头:“他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吗?你要知道,这件事情事关你的学业前途,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不要怠慢。”

    基姆多年的从军生涯让他认识了很多人,特别是海军上将伊诺尔。同时,他经常出入军官俱乐部,在那里他认识了很多亚伦的中低级军官,依靠和他们的良好关系,基姆觉得自己是一个“吃得开”的人。所以对这个斯瓦迪亚人的父亲的战友,他并没有什么顾忌。基姆觉得这可能是亚伦城的一个退伍军人,现在估计开了一架经营惨淡的酒馆或者商铺,当然,也有可能在某个地方当起了农场主。很多军人离开军队后都是这样的。

    最后,处于礼貌,基姆还是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对了,你的这位长辈在哪里供职呢?他叫什么名字?”

    父亲愣了一下,他知道加西亚伯父在维鲁加是一个有名的将军,但是他不知道伯父的名声在首都是否响亮。

    父亲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简单的说明了自己伯父的身份。说完的时候,他发现,基姆校长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了,把额头挤出了一道道皱纹,好像要把脑袋上的大气层都要顶高了那么一寸。

    “我的伯父是维鲁加最高守备长官,加西亚.尤.李兰加斯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