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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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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醒来时发现并不是睡在皇叔家客厅的地板上。

    而是睡在皇叔家的床上。

    是皇叔家的床上,不是皇叔的床上。

    差一个字就是天差地别。

    朕略感惆怅。

    不不不,现在不是惆怅的时候。

    朕要是一觉醒来发现睡在皇叔的床上,那问题就严重了。

    朕赶紧掀开被子看了看。

    还好还好,衣服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朕又爬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妆也没花。

    带着这么浓的妆不洗脸不卸妆睡一晚上明天肯定要爆痘痘了!

    不不不,现在也不是纠结一晚上不卸妆不洗脸会不会爆痘痘的时候。

    现在的问题是朕一声不响谁也没告诉偷偷跑出来在皇叔家里睡了一晚夜不归宿。

    朕身边的人肯定发现了。

    朕得趁事情没闹大赶紧溜回去。

    紧急归紧急,但妆不能花,发型不能乱,朕在皇叔面前的美好形象不能破坏。

    朕对着镜子把睡成鸡窝的发型重新梳理了一遍。

    朕洗漱完毕美美地走出门,远远看到皇叔站在院子里长廊下。

    皇叔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朕。

    昨天朕喝得稀里糊涂半醉半醒在烛光昏暗气氛很好的情况下对皇叔说了一些不要脸的话做了一些不要脸的举动。

    现在朕清醒了。

    天也亮了。

    一个清醒的朕要在光天化日下面对一个清醒的皇叔。

    这特么就尴尬了。

    朕一边走一边琢磨要怎么开口才能尽量自然一点不尴尬。

    朕走到皇叔面前不远处。

    长廊那头忽然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人,及时替朕解了围。

    那人看见朕,露出震惊意外的表情,接着马上把脸一板。

    此人的颜艺也不错,丰富的内心戏朕也看懂了。

    卧槽郡王殿下家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女人大清早的两人就在一块儿昨晚他们是不是睡一起的不对我这么正经的人怎么能关注这种花边八卦快点严肃起来说正事儿。

    皇叔向朕介绍:“这是陈将军。”

    朕学着婢女的模样向陈将军行礼。

    但是皇叔没有向陈将军解释朕是谁。

    这事解释起来确实有点费劲。

    陈将军就默认朕是和皇叔一起睡觉的女人了,板着脸开始说正事:“殿下,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说宫里出大事儿了。”

    皇叔问:“何事?”

    陈将军瞥了朕一眼,压低声音:“陛下不见了。”

    宫里的陛下当然不见了。

    因为朕就站在你面前啊!

    皇叔眉头蹙起:“什么叫陛下不见了?”

    陈将军说:“昨夜上元盛会,陛下因龙体不适没有参与,早早遣退左右独自就寝。今晨宫人入内服侍,发现寝宫空无一人,陛下……凭空不见了。”

    皇叔问:“寝宫内可有异样?”

    陈将军说:“属下没有亲见,但是并未听说禁卫有排查刺客的行动,反而被高总管分派去寻找陛下。听说寝宫的后门是从外头关上的,没有落闩,陛下可能是自己走出去的。”

    皇叔转头看了朕一眼。

    朕配合地做出惊诧莫名、焦急忧虑、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

    皇叔想了一想,叹气道:“陛下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性。”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来递给陈将军:“速拿这个去诸卫折冲府,让他们分派人手全城搜寻陛下踪迹,城外近郊也要找,不得对外声张。”

    正是昨天朕被皇叔没收的那面金令。

    陈将军看到金令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会在殿下手里?”

    皇叔道:“先别问这个,速速去办。”

    陈将军没有立刻接皇叔的金令。

    朕面对着陈将军,看他脸上颜艺走了几个回合,终于下定决心。

    陈将军再次压低声音对皇叔说:“殿下,恕属下斗胆直言。这枚金令可以调动京师内外十六卫共计三万禁军,陛下又失踪了,这是天赐良机……”

    朕倒吸一口凉气。

    好你个姓陈的,你这是造反啊!

    姓陈……朕忽然想起年前宰相对朕说过的陈太傅的孙子,在皇叔麾下效力,官至掌书记。

    不会就是你吧!

    皇叔飞快地扫了朕一眼。

    陈将军不知道朕是皇帝身边的宫女,但是皇叔知道啊!

    朕现在听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皇叔不会把朕灭口吧?

    朕要是被当成小宫女灭口,那朕就太冤了。

    后世的史书会不会这么记录朕:史上最离奇皇帝死法——异装癖男扮女装微服出宫不幸被当做吃瓜路人错手打死。

    史书还不会记载朕是被皇叔打死的,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是皇帝了。

    一想到死后还要被世人嘲笑,朕就悲从中来。

    朕宁可直接被皇叔骑马冲上金殿踩在马蹄下一刀剁了脑袋,好歹比较壮烈。

    那样后人一说到皇叔就会提起朕,也算是另类地和皇叔成双成对了。

    朕甚是悲壮地望着皇叔。

    那边皇叔已经掉头回去打断陈将军,正色道:“陛下尚在,此非臣子所言。你先退下吧,叫尤许二位将军来见孤王。”

    说着还把那面金令收了回来。

    意思就是不放心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陈将军,另派他人去办。

    皇叔居然对朕如此忠心,放着大好的造反机会不用,还担心朕的安危派人出去找朕。

    朕感动得热泪盈眶。

    就算他只是在朕面前装模作样说说而已朕也认了。

    皇叔一回头,见朕眼泪汪汪,放软语气安慰道:“别担心,陛下年幼时就曾数度瞒过宫人守卫,微服至市井游玩,这回说不定也是如此,不会有事的。”

    原来朕这个微服私访的念头,还是从前辈那里继承来的遗志。

    皇叔又问:“你应当是接触陛下最多的人了,昨日陛下除了忽然想喝胡辣汤,还有没有其他异常举止?”

    穿宫女的衣服化了个女妆,嗲声嗲气学女人说话,还跟皇叔你同席喝酒,对你动手动脚……算异常举止吗?

    朕怕说出来皇叔会三观尽毁自戳双目啊。

    皇叔见朕答不上来,接着问:“那陛下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不寻常的话语?”

    朕想了想:“陛下说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想出去看看……”

    陈将军走了没多久,尤许两位将军到了。

    皇叔将金令交给尤将军,布置了一通,又吩咐许将军集结带回来的几百王府兵也去寻找。

    朕在一旁琢磨着,一会儿皇叔出门,朕就可以偷偷溜回宫去了。

    朕的金令虽然被皇叔拿走了,但朕兜里还有其他信物。

    再不济朕把宫女的衣服一脱,脸上妆容一洗,刷脸进宫门。

    然后谎称说朕在哪个犄角旮旯迷路了耽搁了一夜,这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朕心里这么琢磨着,皇叔那边安排好了。

    皇叔掉头对朕说:“走,跟孤王一起去。”

    啥?去干嘛?

    皇叔眉头一挑:“当然是去找陛下。昨日还夸口说自己是陛下肚里的蛔虫、最懂他的心意,陛下会去哪里,你总能提供些线索。”

    让朕去找朕。

    很好。

    这是个颇具哲学意味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