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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兰握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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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揽月东来顿时鸦雀无声,没人想到紫衣仙者会突然动手。

    那一桌的猎仙,纷纷盯着紫衣仙者的紫光长剑,面色不约而同都有些惶恐。

    温画悄悄绕到萧清流身边看热闹,萧清流在她耳边轻声道:“看到那柄紫色宝剑了吗?上面的是天墉兰氏的家族图腾。”

    温画呵了一声,带了三分幸灾乐祸的笑意看向紫衣仙者和那位项姑娘。

    天墉兰氏,高居碧落二十一重天,其先祖是如今远盾王屋山的上神兰曜,兰氏家族素来以匡扶仙道正统为己任,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用旁门左道登阶上品的猎仙。

    等闲猎仙见到天墉兰氏的仙者大多会绕路走,仙者清高,不屑对自己弱小的人动手,但这也是弱点,那些狂妄的猎仙们都凭着这点四处找仙者挑战,却很少有其他仙者反过来教训他们。

    天墉兰氏不同,他们修为极高,眼里又揉不得沙子,寻常猎仙不是其对手,若有猎仙被他们碰上了,下场都是死路一条。

    兰氏族长兰筠与妻子项漪柔位列神君之位,其长子兰握瑾是素有威名的卫黎上仙,碧落众仙见到他都要拱手尊一声卫黎君。

    项怀瑜青丝落肩,低头怔怔地看着那朵被削落的白色簪花,一行清泪悄然划过她的下颌,轻轻地无声地落在那朵簪花上,难言的不堪如疯长的苇草,一根一根一丝一丝将她围困,她颤抖着道,:“兰握瑾,你在干什么?”

    那声音沙哑而幽冷,像淬了刻骨的毒。

    紫衣仙者冷冰冰地盯着她,目光如世间最厉害的匕首直直扎进她的魂魄深处:“我在阻止你胡闹,你不顾及兰氏名声,我还要顾及!”

    项怀瑜勾了勾唇角,不知是讥讽还是嘲弄:“我不姓兰,我早已不是兰氏家族的人,爹娘早已和离,我姓项,卫黎君不知道么?”

    紫衣仙者怔了怔,厉声道:“不管爹娘是否和离,你都是天墉兰氏的人......”

    项怀瑜望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不是,我跟兰氏家族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没有人比卫黎君更清楚了吧。”

    紫衣仙者皱了皱眉,没说话,辉央突然站了起来,神色中竟有些慌乱:“你,你是卫黎君兰握瑾?”

    兰握瑾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滚!”

    辉央面色一白,竟小声道:“是,是。”说罢拿起自己的兵器匆匆离去,另外几名猎仙,甚至是方才一直嚣张的重刃此刻也是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跟着大哥走了出去。

    揽月东来更安静了。

    萧清流与温画互相交换了眼神,哦,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墉兰氏大公子——卫黎君啊。

    那么这位项姑娘又是什么人?

    兰氏夫妇多年前就已和离,而传言卫黎君有位妹妹,若按名字则可以猜卫黎君的妹妹就是这位项姑娘,可是兰氏家族竟有人会与猎仙为伍,实在令人不解。

    项怀瑜俯身去拾那朵簪花,紫光清灵的剑尖冷冷抵在她的手背上,头顶传来那人冷酷的声音:“跟我回去。”

    将簪花紧紧攥在手心里,项怀瑜站起身冷冷看向他,哑声道:“跟你回去?我以为当你杀了清哥之后,我们就是仇人了,你要带一个仇人回天墉么?”

    兰握瑾听到仇人二字,大有震怒之意,一时间面色清寒,只深深将项怀瑜望着,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杀他!”

    项怀瑜神色一顿,露出凄楚的笑意:“我亲眼看到的......”

    温画听得两人对话,一时惊奇,想不到湛清竟是死于兰握瑾之手,只是合墟洞府与天墉兰氏一向井水不犯,他们竟有何仇怨会到互相残杀的地步?

    啊,这一千年她睡得太久,果真世事变化这般迅速么?

    温画神思恍惚之际,只听得项怀瑜道:“卫黎君,你与我有杀夫之仇,此仇不共戴天,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说完转身离去。

    兰握瑾紫剑一挥,筑了一道法界围在项怀瑜身侧,叫她走不出一丈方圆之内。

    项怀瑜怒极喝道:“兰握瑾,你放开我!”

    兰握瑾站在紫光盈盈的法界之外,眸色难辨:“就算我我杀了湛清吧,那又如何?他根本配不上你,再者你和湛清根本没有成亲,谈何杀夫之仇?”

    项怀瑜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气怔,谁知兰握瑾突然快步走进法界,伸手揽过她的腰,微一用力,竟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项怀瑜在他肩头又是羞愤又是气恼:“兰握瑾,放我下来,否则我会杀了你!”

    兰握瑾不理她,只是回头朝萧清流、温画二人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些事要和舍妹谈谈,此处可有合适的地方?”

    “当然有。”萧清流最喜欢看热闹,忙使了个眼色,禾岫立刻笑眯眯地道:“卫黎君,请跟我去染霜音,那里清静。”

    兰握瑾面无表情地扛着项怀瑜跟上了禾岫的脚步,项怀瑜趴在兰握瑾的肩膀上,拼命对温画用口型道:“救我。”

    温画睁大无辜的眸子,也用口型道:“对不起,我听不见。”

    *****

    入夜。

    萧清流在揽月东来外布下了仙障,等闲小仙也不敢随意闯进来。

    八角星禅木的桌上,萧清流已经布菜完毕,温画睡了一觉起来,揉了揉眼走到桌边坐下。

    旁边一桌,兰握瑾正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用饭,莹白的指尖握着玉筷,修长的指骨映衬着玉泽,优雅又有格调,用饭时不疾不徐,通身是世家子弟自小养成的气派。

    不过自从兰握瑾带着项怀瑜带走“谈谈”之后,项姑娘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温画欣赏了一会儿,耳边传来萧清流酸酸的声音:“画儿,他有为师好看么?”

    温画反问:“师父在吃醋?”

    萧清流很认真地点头:“嗯,吃了十斤了。”

    温画绷不住笑,埋头喝汤去了。

    席间,萧清流问兰握瑾道:“卫黎君,项姑娘呢?”

    兰握瑾淡淡道:“她说要一个人静一会儿。”

    萧清流也不再多问,温画吃着吃着忽的想起来道:“旺财呢?”

    萧清流道:“溜出去玩儿了,我让禾岫端着饭去找了。”

    温画放心了。

    窗外一道疾电劈过,在墨色的天空上划过一道妖异的紫弧,漆黑的雨从天的豁口中倾倒出来,风狂吼着扫过揽月东来的大殿,威吓世间的一切,飞檐角的空山竹铃“丁零当啷”地交缠在一起发出诡异急促的警讯!

    一丝血腥气从被雨打烂的泥土中蒸发出来。

    厅中用饭的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这天气,旺财溜出去怕是要淋成落汤猫了。”温画漫不经心道。

    萧清流捋捋袖子,望着天际遥远的微光道:“朔望日么,这样的天气正常。”

    “砰”地一声,南铮乘风破门闯了进来,他怀中仿佛抱着什么,身子随着身后风雨巨大的冲力扑倒在地。

    南铮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原本洁净的仙袍此刻如破布纠缠在一起,在雪白的砖地上淌出一条溪水般的血流。

    “师父!救命!”南铮呜咽道。

    萧清流已上前扶起他,正要检查他被什么所伤时才发现血不是从他身上出来的,南铮微微侧身,露出怀中保护着的禾岫。

    禾岫面色惨白,此刻死死闭着眼睛,嘴唇青紫,肩头留下了一道利爪般的印记,乌黑的血还从那三道爪印里渗透出来,残留下的法界气息显示是猎仙所为。

    “发生了什么?”萧清流沉声道。

    南铮擦了擦泪,露出手里攥着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麻绳圆珠,上面刻了个财字。

    这是温画当初降服旺财后,随手给它削的木珠子,后来一直挂在旺财的脖子上。

    南铮道:“禾岫去找旺财回来吃饭,我见他半天不回来就去找他,谁知道在揽月东来后山找到了禾岫,他,他已经这样了......”

    “旺财呢?”温画想到了什么,望了眼神色冰冷的兰握瑾。

    “不知道,禾岫手里只拽着这个。”

    “那项姑娘呢?”

    不知道温画为什么问到项怀瑜,南铮一愣才道:“我,我没看到项姑娘。”

    凛冽的仙气骤起,兰握瑾带着他的紫色长剑已冲出揽月东来的殿门。

    萧清流道:“画儿,你和南铮一起去看看,我来给禾岫治伤。”

    温画点点头和南铮一起跟上了兰握瑾。

    朔望日的碧落被黑暗彻底吞没,云层起起伏伏如巨兽耸动的肩骨,蛰伏着未知的危险。

    漫天的雨如瓢泼,南铮连眼睛都睁不开,温画顺手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南铮才发现所有的风雨根本入侵不了温画身侧半丈之内,,心生无限崇敬之情。

    至今为止,他见到的神力强大至此可逼开风雨的人一个是师父,一个就是师姐了。

    雨帘过于厚重,将视线隔绝,温画感知到兰握瑾的仙气就在身边却无法知道他的确切位置,可惜都在二十重天施法,否则倒是可以问问他们。

    却听南铮道:“师姐,卫黎君在前面。”说罢引着温画往左前方的雷电交加之处赶去。

    果不其然,兰握瑾的身影很快出现了。

    温画这才想起萧清流说过南铮有追踪的本事。

    温画驾云来到兰握瑾身边道:“卫黎君,禾岫重伤极有可能是令妹所为,卫黎君打算怎么做?”

    自己的亲妹妹成了猎仙,温画好奇这位在维护仙道正统上,不讲情面铁面无私的卫黎君究竟会怎么做?

    毕竟天墉兰氏有一条铁训——不得滥杀无辜!

    兰握瑾目光追寻着在闪电中明暗不定的云海,看也不看温画,声如寒冰:“如果阿瑜真的犯下大错,我自会替天墉清理门户,不劳神君忧心。”

    兰握瑾许是发现了线索,手里的长剑挥下去将雷火滚滚的云劈开,底下露出一片静默的山林。

    一阵虎啸传来,在凄迷的雨水中格外清晰,温画清楚那是旺财真身——白虎的叫声,只是远没有从前的中气十足,那是受伤的惨叫。

    旺财的真身都被对方逼出来了,对方是想要它的性命么?

    旺财极品兽灵的身份,项怀瑜的确想要得到,但她并不像手段毒辣之人......

    不再多想,三人忙往那片山林疾驰而去。

    林中幽暗不明,雨水的冲刷下愈发不明朗,突然,一簇刺眼的火焰冲天窜起又瞬间收起,那虎啸再度传来,夹杂着愤怒的咆哮,树林的叶子都被震颤了起来,暴雨如注,仿佛要把天都筛下来。

    火光再次窜起。

    南铮大喊道:“在西南方!”

    兰握瑾不说话,冰冷的眸子冷酷的近乎无情,他挥剑朝西南方斩去,剑气无形,紫光凝住在剑尖,他道:“阿瑜,出来!”

    紫光乍放,一声巨响,暗紫漩涡向四周散去,周围的树林瞬间却刷刷齐齐朝四周倒开去,粗大的树身竟被人拦腰斩断。

    大片空旷的土地露了出来,不远处一道白光与黑光对峙着,白虎似乎被人用什么困在一棵枯树之下,逃脱不得,它头顶有无数道细小的雷电被人引着从天上不断向它的头骨劈去。

    “刺啦”一声,又“刺啦”一声,白虎被雷电打得四肢一软倒在地上,不多时它清醒了过来又挣扎着站起来,灵光四散,血模糊了它的半只眼,额角的伤口已焦黑,狰狞可怖。

    它面前站着一名黑衣女子,长发挽髻,发间一朵白色簪花白得耀目,雨水打湿她的发丝阴沉沉地垂在她的眼前,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的左手腕上套着锋利的钢爪,电光之下闪烁着来自地狱的幽光。

    白虎从血泊中站起身来,狂笑一番道:“老子真他娘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被你这个疯婆娘绑在这里羞辱,你要老子修为,也要看老子乐不乐意!疯婆娘,有种跟老子单挑!”

    项怀瑜面无表情,身形飘忽冲向白虎,左手缓缓扬起,猛地一抽,朝白虎的眼珠狠狠挖了下去。

    “阿瑜,出来。”身后猛地出现一个声音,周围的树摧枯拉朽般一棵接着一棵倒了下去。

    项怀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手依然要落下去,但一柄紫色的宝剑横在了她的脖颈上,杀气透骨。

    项怀瑜停下了动作,转身看向兰握瑾,瞳孔黑得仿佛没有尽头,她微微歪头,讽刺一笑:“哥哥,你杀了我的丈夫,现在连我也想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