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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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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昏睡中,依稀听到有女人的声音低低的说着话,又有一个很浑厚的声音说了些话。我的腿时不时的一阵热一阵凉,热的时候我浑身冒汗,冷的时候我便开始发抖。

    初到边塞,我因为水土不服一直高烧不退,夜里娘亲拥着我睡觉,我难受的厉害,喝了药嘴里发苦,便闹着要吃糖。娘亲心疼我,半夜和爹爹出去找甜菜。辰仓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照顾我的。娘亲和爹爹直到天明才回来,可边塞哪里有甜菜。回到营中,瞧我已安睡在辰仓怀里。后来,辰仓就会经常跑来照顾我,爹爹看我们年纪相仿,又挨着我孤苦一人和他驻守边塞,没有了玩伴,便也默许了辰仓。

    过了一季,我才渐渐适应了这的环境。初春的时候,辰仓带着我去游牧人家吃乳酪,糯甜的口感一放进嘴里就融化开来,甜蜜的岁月也不过如斯。

    我微微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再看向四周时,才发觉我竟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梨花木雕的床榻,四周罩了两层幔帐,身上盖着两条棉被,我能看见上面那条被面是蜀绣的织锦缎。这样的奢华,我心里盘算着,好一个开封府尹。

    “小娘子醒了。”一个女使走上前看见我睁着眼睛道。她吩咐几句给身旁的人,然后走到床前将我的身子抬了起来,在下面塞了个垫子,又把我放了下去。我斜靠在垫子上问,“府尹大人何在?”。她恭敬道:“回小娘子的话,王爷这几日去了乾州。”我皱了一下眉,他去乾州不会是想要打探什么吧。我忽然抬起头道:“王爷?府尹是王爷?”。女使娇笑一下道:“我家晋王爷是陛下钦赐的开封府尹。小娘子竟不知,可见是外地来的吧。”。晋王,赵匡胤的三弟赵光义。我嘴角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晋王,你无心插柳也好,处心积虑也罢,如今既然留我在此,便是我时来运转了。

    醒来后的几日,我一直躺在床上,像半个废人一般。垂拱殿外那一跪,我双腿险些废掉。御医给我换药的时候,女使们还想拿布挡着不叫我看,我摆手道:“都撤了吧,腿是我自己的,疼了这些天看见了我也就清明了。”。御医一手持剪子,一手捏起束在膝盖上的纱布,绞开后,慢慢的揭起来。纱布从我腿上掀起时,我痛的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攥着被单。待完全取下纱布后,我才瞧清楚,整片膝盖带着小腿面全是一道一道的血痕,不过最疼的还是膝盖骨下一指的地方,早已是皮开肉绽了。我抬手掩面,感受到自己在颤抖。心下想着“恨只恨我没本事,赵匡胤,我绝不会就此作罢。”

    御医走后,我一人在屋里盯着被面发呆。“可想明白了?”一个声音将我神游在外的心智拉了回来,我抬眼看向床边伫立着的人。“多谢晋王爷。”“恩。”我没有收回视线,他也不躲不避的望着我的眼睛。横眉浑如墨画,双眸就像是望不尽的一池深渊,鼻梁高挺,唇薄齿寒。我极力想要在这张脸上找到一丝暖意,可看的越久我越感觉到寒冷。

    一个厮儿搬了张椅子放在我床前,他看也不看的就坐了下去,扭头看向门外一眼。厮儿会意,领了众人鱼贯而出,末了将门也带上。整间房里,只剩我和赵光义。隆冬天,外面寒霜降雪。屋里烧着煤炭,本应该是暖的,可因为我眼前的人,一室秋霜。

    良久后他指了指我床前挂着的带着斑斑血迹的素袍道:“谁教你的?”。我避开他的视线回话:“没人教我。”他仰头道:“不肯说?”我思索一下,“你可愿帮我?”。他扬了扬眉,身子向右倾去,用肘支着扶手,右手缓缓扶上脸颊,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看着他,心下已是明了,看来我猜的不错。

    “孟汉琼没教你,要防着我么?”。我一惊,瞪着双眼看向他。他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愚笨,你穿成这样去找他,没赐你死已是天恩了。”他冷冷的道,“从明天起,想着法让自己好起来。”说完起身离开了。

    我惊觉的坐在床上看着空空的椅子,他有野心,不可谓之不大。我有私心,不可谓之不狠。我只要依靠着他,定能遂了心愿。

    这几日,但凡是御医开的进补的药,我顾不上苦不苦的,尽数喝了。每天女使都会替我揉着小腿,好叫血液畅通着。我本是习武之人,寻常人伤筋动骨需百天,我只用了半个月伤口便已经结痂。又缓了两日,我就张罗着要下地活动。

    来京已有月余,萧瑟的寒风中我伸手划过池面,刺骨的冰凉从指尖传来。我生在初夏,十六岁那年,辰仓带我去看了草原中的一弯湖水,他说:“匈奴人管这个湖叫图巴音布鲁克,我们叫它天鹅湖。你可喜欢?”我看着湖面碧波荡漾,欢喜的不得了,来边塞七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湖水。我激动的想要一个猛子扎进这蔚蓝的湖水里,辰仓一把抱着我道:“草原上的水即便到了盛夏,依旧冰凉的刺骨。它们是从雪山上留下来的雪水,是最干净不过的圣水。也是上苍赐给草原最美的礼物,我给你讲个关于天鹅湖的故事。”我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给我讲的故事,看着美丽又安逸的湖水,在碧油油的草原上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蓝丝带,倒映着蓝天白云,而我和辰仓依偎在这天地间。

    我心底荡起了涟漪,连周遭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察觉。赵光义站在我身后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的背影,见我良久不曾发觉,他开口道:“你若这个样子,还是回去吧。”我晃了一下神回头看向他说:“再也不会了。”“这样最后,否则你死不要紧,还会连累旁人。”。我回过身看着池面说道:“是。”。

    回到屋里,女使将我放在客栈的包裹还有长剑送了过来,“王爷问小娘子可会舞剑?”我摇了摇头,女使接着说:“明日起,王爷请小娘子跟着师傅学舞剑。”我回道:“好,知道了。”。

    次日太阳刚刚东升,女使们就进来帮我洗漱完毕,我跟着一个女使艰难的行至一间房外。她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让我进去。走进后,我看到赵光义负手站在当中,身后站着个女子,白纱掩面。四周没有任何家具,我上前两步给他行了个礼。“丹姬。以后她既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女使。”那女子向我服了服身,我亦是对她点了点头。赵光义看过我手中的长剑道:“你可靠它取胜,但它绝不是唯一。”。说完与丹姬对视一眼就离开了。

    丹姬向我走来,用手托起我的握剑的左手道:“我们先学左手用剑。”

    整整一天,我们都没踏出房门半步,女使提了食盒进来一炷香后又把食盒提走了。至于里面装的什么,我是没有机会知道了。我为了尽快学会左手用剑,别说吃饭,就来喝水都没顾上。站了一天,双腿已是疼的不行,好在这一堂课都是专注在手上。丹姬很认真,我自是不敢懈怠半分。

    天渐渐暗了下来,房门再次被推开,赵光义站在门口道:“今天到此为止。”

    丹姬扶着我回屋,将我安顿下来后,她命人给我端来了一碗汤水说着:“小娘子,快请喝了它。”我没问她是什么,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然后丹姬很是尽心的帮我收拾停当,见我躺下我,才退了出去。

    我看着黑黢黢的屋子,叹出一口气道:“你终究是不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