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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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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三,上巳节。我和赵光义有言在先,如若今日我未能得他青睐,那么他前脚出了晋王爷府,我后脚便永远的离开开封城,并且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赵匡胤面前。不为别的,只因为赵光义不愿再趟我这淌混水了。

    我早起沐浴后,换过那件猩红色的衣衫,丹姬为我绾了个双飞髻,又再眉心处画了个飞天的花钿,淡扫蛾眉朝至尊。我对着镜子里的人做了个娇嗔的表情,赵匡胤我与你的花蕊夫人相比又如何?

    丹姬看向我时目光停滞了片刻,她眼中带泪的说:“小娘子可知自己有多美?”。我浅笑低头不语,她拉过丝帕,覆上我的脸,唯独留了一双明眸。我再次看过镜子时,竟被自己吓了一跳。眼前的镜子里的这双眼睛,一喜一嗔,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丹姬。我从镜中看向丹姬,她对我点了点头。我转过身道:“这或许才是晋王爷肯出手帮我原因吧?”丹姬没有回答,伸手拂过我眉心的花钿,“小娘子,**之中人人都是为着荣宠而活,你也要为着这个。这样才能。”丹姬比了个杀的手势。“你怎知今日的我他朝就会入主东宫?”我冷眼看着丹姬道。丹姬拿过眉笔,扫上我的眉毛道:“小娘子如此盛装,淡扫蛾眉可不行。”她拿过铜镜让我再次看看镜里的自己,“苏媚娘的话小娘子一定要牢记。”我刚要点头,丹姬满是怨恨的道:“男子皆凉薄。”。

    当我遗世独立的站在廊桥上时,看着满院的翠绿,一阵风过荡起我裙摆,我侧首含笑想着,从前总以为今生若穿着红衣裳必是嫁娶那日,而能叫我为之动心的良人也必是辰仓无疑。可现在,我却一身红袍,独自等着那个永远不会娶我,而我也在用着生命去恨的人。

    丹姬匆匆跑了过来,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仰头任由眼角的泪水流下,轻声道:“辰仓,你可会怨我?”。说完抬起手摸过泪痕,扬起的手慢慢回落到身前,再次打开时,身体跃起向后拱成弧。

    以前我总想为辰仓跳一曲草原上的歌舞,可是没有师傅教我,我自己又琢磨不来。如今我在开封里任何一个舞坊都当得上教引,但只怕我此生都是再无机会为辰仓舞了。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另一端,赵光义正和赵匡胤有说有笑的一路走来,刚走出假山,余光就看到一个红影在风中上下翩飞。赵匡胤止步看着我,身旁的赵光义退到一边,静静地等待赵匡胤开口。良久之后,赵匡胤看完我跳完这曲道:“何许人也?”。赵光义嘴角浮上一丝微笑道:“这是臣弟新得的舞姬,夏青青。”。

    我收了最后一个动作,一旁的丹姬上前替我拭汗,我感觉到她在颤抖,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怕什么。”然后接过帕子一边擦拭着两鬓的汗水,一边假装不经心的回身看向赵匡胤。

    赵匡胤看到我后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微微向我点头。我娇羞的向他福了福,起身时特意瞟了他一眼。一旁的赵光义看在眼底,伸手招呼我过去。

    丹姬扶着我下了廊桥,那面赵匡胤和赵光义也走到廊下。丹姬扶着我的手越来越冰,我用手轻拍了一下她。随即迎上赵匡胤,笑逐颜开的说:“青青拜见王爷。”福了福身又看向赵匡胤道:“这位是?”。赵光义开口道:“皇帝”。我提裙端跪在地上,“柳青青叩见陛下,陛下万安。”。“你舞的很好,谁教你的?”“回陛下的话,青青自幼在舞坊长大,这些都是跟着舞坊的舞姬学的。”一半真一半假。安静了片刻,赵匡胤道:“起来吧。随朕前面去。”。

    一下午,赵匡胤在院子里看我跳了两支舞,后来瞧着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才笑着说道:“朕只觉得你舞跳得美,却不想累着你。”我用眼神嗔了他一下,颔首不语。赵匡胤看到后随即大笑起来。一手拉过我道:“今日仓促。你也未能好好准备,改明进了宫朕要看你最美的一支舞。”。我抬头看上他的眼睛,心中久绷得弦终于松了“青青谢过陛下。”赵匡胤很是满意的搂着我把酒言笑。赵光义和丹姬不知不觉中退了下去。

    赵匡胤走后,我自觉负重不堪,命丹姬随我前去温泉池处。一切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顺利,赵匡胤里走前将身上佩戴的玉佩卸下赠予我,这个桥段像极当年的花蕊夫人,只是唯一的不同她是人妻,而我是王府里一名舞姬。

    “四月初,鲫鱼池。”我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句,出来后,丹姬的脸明显比下午赵匡胤在时好了很多。丹姬今天的反应很大,头先我实在是顾不上她,可眼下大局已定,我料定丹姬有事瞒我,而瞒我的事只怕和赵匡胤有关,事大关己,无论如何我都要向她问出了由头来。

    累了一天,泡了澡后人也松弛了下来,一回到房里我便倒头睡去。一夜无梦。

    次日刚醒,女使进来为我梳洗换装。我看了一眼进来的人道:“丹姬呢?”。小女使唯唯诺诺的说:“回小娘子,丹姬离开王爷府了。”。“什么?”我看向她似乎没听清楚,“什么叫离开王爷府?昨天不是还在么?”。我突然想起昨日丹姬的失态之举,只怕看到的不仅我一人,如是赵光义看到只怕。我心下一紧,站起身喊道:“何时离开的?”女使跪了一地抖索着不敢回话。“丹姬何时离开的。”我沉着气又问了一边。小女使低着头浑身打颤,连声音都在发抖的说:“奴也不知,今早起来去找丹姬,可房中无人,一应用品全都不在了。奴才以为她离开王爷府了。”。一应用品全都不在?当我好糊弄是么?赵光义你够狠。

    我顾不上别的,拉过一件大氅披着就跑了出去。丹姬哪里是离开晋王爷府,只怕是要被赵光义杀人灭口了。丹姬死活向来不是我所能掌控的,可如今既然知道丹姬有事瞒我,那么在我尚未弄明白之前,我绝不能让丹姬有事。

    我一路跑进“霸尚阁”,看了看院里四下无人,我又提着裙子往楼上跑。到了三层屋外,我停都没停推门就往里闯,刚要开口要人却发现屋里除了我再无旁人。我看着空空无人的一室,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丹姬不在,赵光义也不在,我该去哪找人呀。看着屋里的摆设每一件东西都是恰到其处,不多不少,看着是说不出的恰好。可就是这样的恰好,却又透着诡谲,这屋子根本不像是人住的,确切说,这屋子不像是住人的,每个角落每个陈设都是那么规规矩矩,毫无人情味。我不经伸手拂过这些陈设,又绕到书桌前,果不其然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但就是不像有人用过的样子。我冷笑一声,赵光义你还有都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抬眼看到床上,被褥叠放的很是工整,一旁还立着个衣柜。我快步上去一把拉开衣柜,好在没被我猜中。衣柜里还放着些衣物。瞥了一眼,我就扫到柜子里一件明黄色的布料,我刚要伸手去拿,柜门就被人用力的合上,若非我及时收回手,只怕骨头都要被这样大的力气夹断了。听着从耳后传来的呼吸声,我扬眉看了眼还停留在柜门上的手。

    “看够了么?”赵光义在我身后道,从他嘴里喝出的暖气吹在颈后先是一暖渐渐湿冷。“丹姬何在?”我扔背向他道。“走了。”“走了?”我转身瞪着赵光义,“你敢发誓不是你杀了她?”。赵光义那深不见底的眸子竟带着笑意道:“你让我发誓说什么?”。他的脸越来越近,我此时已经退步,背靠衣柜,他仍是双手扶着衣柜,可身子在一点点的前倾。

    我伸手用力推开他,转身站在一个空地上,“赵光义,你当我傻么?我问你最后一次丹姬何在。”。赵光义站在柜子前,走过两步坐在床上慢吞吞的说:“我也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在我晋王府从没见过此人。今天是如此,他日你进了宫更是如此。”。他的话我的清楚明白,但我还是犹豫的一下轻声开口道:“她?”。赵光义冷冷的道:“如你所说,死了。”我倒吸一口凉气。赵光义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她早已是个死人,这些年活着对她来说生不如死。她给你讲的话,你能忘记最好,忘不掉的就烂在肚子里,无论是谁问你,一个字也不许提。”

    我默然的点了点头,失了神一般的向赵光义告了退,我抬脚出了屋子。刚走到廊下窗前,就听见赵光义在屋里道:“不忍,我也得这样做。”声音很轻,轻的难以察觉。是丹姬叫你于心不忍么?可你却还是逼死了她。

    回去后,我将有关丹姬的一切全部尘封。正如赵光义所言,丹姬死了,即便我有心去想这个人,也绝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