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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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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一夜之间,很多事情都变了。

    消息是万万不能漏出去的,许莲撂下一句“知道了”,从崇明殿出去的时候一点也不敢露出来,但春桃等人服侍久了,看出了她的僵硬。

    只是失踪,还有机会,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她努力这样安慰自己。

    但现实总是让人叹息,之后的密保一封一封的交到她的手上,都是踪迹无,消息无,战事又有吃紧的意思,也不知道吴安是怎么支持的,军中上下知道消息了又会怎么样,若是一时哗变,那局面一倒,再要挽救只怕也难了。

    要担忧的东西这么多,对他安危的忧思反倒淡了几分,许莲勉力支持着,有关于太后的流言也传之不尽,难以杜绝,许莲时时生出无力疲惫之感。

    崇明殿的几位重臣也时常将她情去商量,那些事她本也不懂,不敢瞎出注意,不过是个旁听,每每看着沉默不言的沈黯,心里都有些奇怪。

    这日也是这般愣愣地听着,越听却越觉得不对了。

    “娘娘恕罪,到今日已有十日了,战事瞬息万变,陛下的安危身系天下,依臣愚见,国不可一日无君......”

    许莲没有立刻答话瞟了如老僧入定一般目垂下方站定的沈黯一眼,才道:“如今前方也没有确切的消息,另立新君操之过急只怕授人以柄。”

    “老臣也是一心系于社稷,若是真有了确切的消息,只怕情势已然太过被动。”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若是找到了尸身,人心异动自是不妙,若是被生擒...另立新君就是刻不容缓,许莲还是有些犹豫:“大皇子尚且年幼,只怕主少国疑。”

    “娘娘说得有理,此事重大,不如请宗亲中德高望重之辈前来相商。”

    许莲眼皮一跳,皇室凋敝,宗亲人数不多,要说德高望重,这不明摆着在说肃王吗,再说她就生了一个,真要立新君的话还商议个毛,沈黯还是没出声,许莲都懒得去看他了,没有明着拒绝,打了个太极道:“此事容让本宫再考虑考虑。”

    拖字诀是支持不了多久的,但她总怀着希望,若是这几日就有好的消息过来了呢,她就不用站在那个位置考虑不该有的种种,儿子那么小,没了熙和帝,她孤儿寡母朝事上肯定要仰仗朝臣,到时如何还不知道呢,她认的清自己的斤两,政治斗争真玩起起来她是掰不过那几个老狐狸的。

    只可惜事实再次验证了事与愿违这四个字,整整三日,等来的只是前方节节败退的消息,战线已经退到了内关的平城,平城是北方屏障,一旦失守,战线便极有可能一触极溃。

    许莲没有任何借口再拖延下去,直接被请去了朝仪,文武百官都在,这样的阵势许莲着实第一次见。

    儿子本是春桃抱着的,但到了大殿之上,抱在夫人怀里总不像样子,大皇子被安排在御座下的一把椅子上,这么小的孩子骤然离了熟悉的怀抱,哪里坐得住,只也没哭,只眼巴巴地望着许莲,直要把许莲的心给望碎了。

    许莲强忍住把孩子抱过来的冲动,安坐在珠帘后的凤椅上,示意朝议可以开始。

    照旧是当即情势危如累卵的诉说,许莲静静听着,话题渐渐引到了立新君的事上,当即有人表示皇长子又是嫡出,登上大位,是大势所趋。

    这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大皇子湿漉漉地瞪着一双眼睛,对着肃立的众人,忽地哭了出来。

    许莲不说话,这样的场合,春桃也不敢动,幼儿最是敏锐,许是感觉出这气氛不对,孩子哭了没几下便没声了,只泪珠儿怎么也断不了。

    此时有一个声音响起:“皇子年幼,怎堪社稷之重?”

    又有声音附和:“主少国疑,如此危亡之际,大皇子只怕非合适之选。”

    马上有反对之声出来,无非是从嫡长的角度阐述皇长子继位的合法性,双方各执一词,听着气势,仿佛还是前者势头更足一些,除了这几个出声的,大多数人都是垂手肃立,如站桩一般一动不动。

    许莲还是没有出声,场面正僵持不下中,肃王突道:“众卿独忘吕氏之祸乎?”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大殿之内陷入一片静谧,许莲终于缓缓开口:“王叔这是意指本宫?”

    “臣不敢,然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外戚之危祸乱朝纲,绝非臣危言耸听。”

    许莲不太适应在这种场合冠冕堂皇地和人扯嘴皮子,便给了肃王一个顺墙梯道:“那依王叔所见,何人才是良选?”

    熙和帝就她生的这一个儿子,立其他无非是从宗室里出,肃王要是敢从牙缝里露出自己儿子的名字来,司马昭之心的名头就摘不掉了。

    “先帝尚有一子,年岁正当。”

    许莲一惊,他不是死了吗?当年宁佛塔失火,难道他逃了出来?

    反对派也在此时出声,就先帝第二子已死以及其德行有亏才被放逐宁佛塔二点进行论述,肃王不急不耐地等对方辩友说完才道:“其人正在殿外等候。”

    此时许莲也懒得感慨对方早有预谋了:“德行有亏之人,不配踏上崇明殿。”

    将崇明殿的高度一拔高,众人附和,肃王又寄一出杀手锏:“他手中握有先帝遗旨,不可不见。”

    満殿皆惊,许莲从不在事前说什么如若有假必当怎样的话,这样的场合对方也是孤注一掷,必然做足打算,如今吴安不在,京畿重地的守卫也不知在谁手上,这样的局面下去该不会要逼宫吧,她当个皇后然后把他男人的天下给丢了也是有趣,如此局面,也只得稳定心神,见招拆招。

    人终究还是上场了,季昕沦身后跟着贾仁,服饰照旧,仿佛一个还是身份尊贵的皇族之子,一个还是威风八面的御前总管,虽然说这种场合输人不输阵是对的,许莲还是莫名有一种想笑场的感觉。

    “臣弟给皇嫂请安。”仅是作揖,连膝都没弯,许莲撇撇嘴,不叫起,此刻像足了恶婆婆刁难新妇,只差了那杯做娇的茶。

    “罪奴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言,不是说有先帝圣旨吗?拿出来吧。”

    许莲的反应明显不在套路之中,两人都愣了,季昕沦先反应过来把那卷明黄卷轴奉给肃王,许莲注意到他衣服穿得很厚,尤其是领子,不合时宜的厚重,像是在遮盖什么,肃王珍而重之的接过,当庭宣读,众人屏息,许莲耐着性子等他读完,“王叔这般心急,焉知这圣旨的真假?”

    肃王面目肃然前所未见,将圣旨有选择性的给几位大臣轮流看过,几人频频点头。

    “当真万确。”

    “储君易位,如此之事,这圣旨竟不打算呈上来于本宫过目?”

    几人面面相觑,明黄卷轴终究还是呈了上来。

    许莲瞟了没两眼,从中间选了个口“撕拉”一下从中撕开,不顾众人惊惶,把碎裂地两片布帛丢到了地上。

    “戴罪之身,竟敢假传先帝之名为此矫诏!将此身犯谋逆,十恶不赦之人拿下。”

    话音一落,无人动手,许莲也不觉尴尬,从玉帘之后起身抱起儿子,站与众人之前,借高位俯视着季昕沦,纵然身体因为压制情绪颤抖不止,面上的讥诮半分也没有少。

    之后的局面果然如许莲料想,不知何处窜出来一列卫兵将崇明殿团团围住,只是在外围不曾入殿,众臣面上写满惊讶于懊悔,早知今日有这么一出,早该称病才是。

    许莲咬着牙瞟了眼沈黯,看他还是那副不动如山不装逼会死的样子,心中有了一种设想,气得牙根子有些酸,二话不说先把儿子抱到了怀里,这番护食的姿态,真是前面有多横,这会就有多怂,倒让季昕沦等人找场子的话不好开口了。

    季昕沦姿态恭敬言语诚恳地表示,自己愿意百年之后传位给皇兄的遗腹子,请皇嫂放心,顺便立了个如有违誓死后不得入宗庙的毒誓。

    许莲扯了扯嘴角,给了他一脸冷漠,这种誓算什么啊,有本事说如有违背立变太监,那还有几分可信。

    端王在一边夸着新皇高义,许莲冷眼瞧着,忽然笑道:“皇叔今日若肯支持我母子,来日摄政之位非皇叔莫属。”

    季昕沦脸色不变,抛开许莲这种菜场大妈还价式的挑拨离间不说,这个诱惑对端王来说却又几分诱人,季昕沦上位,端王左不过是封疆进爵,但手握实际摄政之权就又是另一番的局面了。

    端王内心确有一二分的松动,但临阵倒戈变数太大,再看看季昕沦阴沉的面色,被那审视的目光兜头浇下来,端王内心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想想自己在他手中的把柄,刚刚燎起的争权之心,霎时间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