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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风铃声，被推开的大门带起了微风，面色苍白的少女走进来，脚步迟缓，却不得不继续前进。
靠窗的位置上，已经有职业打扮的女性正等着她。
叶婷入座，职业女性礼节性的冲她点头，询问道：“喝点什么？”
点单摊开放在桌上，一旁记录的侍者将目光投向她，叶婷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顾忌着没说话。
职业女性耐心等了片刻，见她没反应，便自己点了杯咖啡。
侍者领单离去，叶婷死死盯着对面的女人，一声不吭。
咖啡厅中午的人很少，两人虽然靠窗，挑的却是偏僻的角落。
正午的光线有些热烈，职业女性自己坐在阴凉的地方，叶婷却暴露在紫外线的照射下，额头出了几滴汗。
谁都没出声，职业女性既没介绍自己也没直截了当的解决问题。
她一直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成年人的气度无需言辞都压得叶婷喘不过气来。
气氛尴尬的沉默着，叶婷呼吸越发急促，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她心浮气躁，藏在桌下的纤纤细手早已捏得死紧。
打破氛围的是端了咖啡来的侍者，香醇浓郁的味道只浅尝一口都觉满意。
职业女性喝了口咖啡心情好些，终于屈尊降纡的进入正题。
整整齐齐的资料打印成纸张，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叶婷在现实游戏里做的那些极品事一个不漏的写在上面，甚至有些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你这是诬陷！莫须有的陷害！”叶婷声音尖细，顾忌着公共场所不好大声斥骂。
职业女性却微微一笑，轻轻将另一张纸页放在桌上，任凭她看。
那是曾经被她渣过、三过、利用过的当事人口齿清晰的证词。
满页的愤恨与怨怼让叶婷这个未成年的少女看得毛骨悚然。
虽然头脑清醒点的成年人都不会将这些放在眼里，但叶婷毕竟没有这样的社会经验，即使在游戏里搅风搅雨嚣张万分，现实中她也不过是刚满16岁的花季少女。
可世上没有回头药，敢做下这些事自然也得有受害者找上门来的心理预期。
职业女性静静抿了口咖啡，浓郁的液体划过喉咙的感受是那些便宜货远远比不上的。
公费报销真是好物，boss你果然大方。
职业女性暗叹一声，更加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昂贵的咖啡饮品。
而她对面的任务对象，还在死死盯着桌上的纸张，眼珠都不转动一下。
时间悄然流逝，叶婷心里越来越慌，她想自己父亲应该已经回家了，她想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她想万一父亲打电话来该怎么解释，她想万一这些事情被父母同学知道了怎么办……
恼人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最坏的猜想让叶婷惴惴不安，心头惶惶。
“……你想干什么？”牙缝里挤出来妥协的声音，叶婷极力掩饰自己的怯弱，没了游戏人物华丽外衣的她如同被拔了毛的鸡，又狼狈又无力，简直无法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交还所有物资并赔偿价格的一半，账号名下所有id自杀，不准再和仰望星空派及鳗鱼冻帮会有任何接触。”职业女性语气闲适，半点不像威胁，“三条中任意一条做不到，明天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曾经做过的‘好事’。”
叶婷面色苍白，“物资……被卖掉了。”
“卖的金钱动过吗？”
“没有。”
“那就把金子寄过去，记得加上赔偿费。”
职业女性显得很好说话。
“万一我按你说的做了你反悔怎么办……”叶婷还在犹豫。
职业女性轻轻敲击桌面，毫不掩饰嫌弃之意，“叶小姐，请明白我现在不是和你谈判，你只需照着做就行了，主动权一开始就在我的手里，请不要随便忘了这点。”
叶婷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她死死捏着桌布，勉强从颤抖的唇间挤出一个“嗯”字。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你可以回去办事了。”
轻描淡写的话语让叶婷整个人僵住，难以置信的抬眼望她，职业女性脸上挂着始终如一的得体笑容，手势却毫不留情的做出“请离开”的动作。
叶婷只觉受到奇耻大辱，脸上青白交加，甩手就走。
巨大的脚步声冲出门外，咖啡馆内终于又重回清净，职业女性揉揉饱受噪音折磨的耳朵，冲目光望过来的侍者客人们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虽然这其实并不是她的错。
结账付款，职业女性收拾好散乱在桌上的资料，拎着提包大步走出咖啡馆，门外的阳光灿烂耀眼，让人睁不开眼睛。
电话如约而至，职业女性按下接听键，微笑道：“boss，下午好。”
“下午好，事情办得怎样？”
电话那头懒洋洋的磁性男声正是顾西城。
“她同意了，毕竟是小孩子，吓一吓就胆战心惊没了主意。”职业女性低笑，“物资被她卖掉了，不过也同意用钱抵，boss觉得如何？”
“无所谓，我又不在乎这点钱。”真·有钱人顾少爷语气抱怨，“要不是那小孩惹了我朋友，我才懒得花费这么大力气找她麻烦。”
有什么费劲不费劲，最后跑断腿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属下。
心里虽然腹诽，职业女性脸上还是挂着亲切的微笑，所谓做戏做全套，即使明知道boss不可能光凭声音察觉什么，也不能随意露馅。
“总之就这样，辛苦了，明天去财务报销费用。”顾西城说着正要挂断电话，余光瞥到时间，又多说了句，“你今天也不用来上班了，就当我放你半天假，好好休息。”
“谢谢boss！”即使再淡定也压抑不住喜悦，职业女性等对方挂了电话，这才喜滋滋的收起手机，准备去美容院做个按摩好好放松一下。
难得的带薪假（虽然只有半天），当然要好好利用才行。
完全没了女强人表象的职业女性乐颠颠的走在了去“休闲”的路上。
*****
叶婷回到家中，父母还没回来。
她失魂落魄的走进屋，一屁股坐到床上，盯着淡粉色的游戏头盔发呆。
很多事不是她不明白，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是非对错，善意恶意，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哪能不懂呢？
不过是自欺欺人，用虚伪的借口掩饰而已。
继母是个很好的人，相处的这几年，即使叶婷再怎么阴阳怪气，也没见她红过一次脸。
反倒是她自己，整日不知道做些什么，横冲直撞，乱嚷乱叫，以恶为善，以贱为荣。
不说游戏，单是学校里的同学，都对她厌恶透顶了吧。
毕竟，连自我内心都觉恶心的人，哪里还有好地方可呆。
叶婷苦笑一下，戴上头盔，登进游戏。
叶鸾上线了。
密聊栏顿时响起一阵叮咚，她瞥了眼，又是那个名义上师父的骚扰信息。
以往她或许还能耐着性子周旋一二，可现在心烦意乱即将删号，哪有功夫理他！
叶鸾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师父拖黑，耳边顿时一片清静。
大轻功直飞信使，点开寄信面板，将背包里的所有金子都输入进去。
背包里有几个五行石，这是小号七秀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叶鸾将它们也放上了物品栏。
最上面的id一栏填了黄鸡叽叽叽，稍下一点的大片空白处叶鸾写写删删，最后只有短短的一行留了下来。
‘我已经按要求做了，请遵守约定。’
叶鸾的手缓缓移到寄信处，犹豫了一下，又移上去，加上了一句“谢谢”。
至于谢什么，恐怕连写上它的叶鸾也没搞清楚。
按下寄信键，叶鸾便下线了。
桑雪上线了。
依然是帮会领地，却已经不是仰望星空派的帮会领地。
密聊栏照样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桑雪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匆匆走到信使前寄出背包中仅有的金子和物件。
随后桑雪便下线了。
陆陆的秀秀上线了。
这个id是一切的起因，陆陆的秀秀神色复杂的扫了自己一眼，神行去主城寄信。
她的动作很快，在熙攘的人群里迅速找到信使，然后寄出了自己最后的家当。
她倒下了。
原地复活倒计时一点一点往下跳，陆陆的秀秀调整一下视角，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谁呢？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英姿飒爽的军娘唾了一口，冷冷一笑，“你居然还敢上线，正好，老娘刚把死渣男杀到删号，现在就送你去陪他！”
……是她啊，被自己三了情缘的天策。
陆陆的秀秀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双眼瞥见周遭渐渐围上来看热闹的玩家，生硬的扯出一抹笑来。
“对不起……”
低低的轻语随着七秀的消失消散在嘈杂的人声中，军娘愣了愣，缓缓收起长枪。
“真不过瘾。”她气哼哼的挤开围观者，昂首挺胸霸气十足的走了。
陆陆的秀秀，也下线了。
登陆空间，叶婷的意识悬浮在半空中，默不作声的俯瞰一切。
三个风姿各异的女性剪影在阴暗的天空下一字排开，妙曼倩影美虽美，一想到她们接下来的命运，却只能叹息。
【删除角色】
【确定】or【取消】
【确定】
按下最后的选项，三个游戏人物顿时消失，血红的大字跳出来提醒，删除角色需七天的操作时间，如想法改变，可随时上来终止操作。
不会改变了。
叶婷摘下游戏头盔，把这个曾经最喜爱的生日礼物塞进了书桌最下层的纸箱，任其尘封落灰，直到时间将它遗忘。
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叶婷微愣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大门向外拉开，继母疲惫的面容映入眼帘，可她不过略一抬头，望见呆呆站在客厅的叶婷，便又下意识的扬起了笑脸。
“婷婷，你累了吧，要吃点什么？”
累什么呢？
有你累吗？
叶婷忽然涌起巨大的酸楚，她内心抽痛，嘴角却又勉强的勾起了笑容。
“我不累，没关系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