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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虎思前想后，都不明白华玉秋为何不记得他们曾在一起饮酒？明明那夜喝得那般欢畅，他居然可以这般一本正经地说他不饮酒？
唐小虎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后脑勺疼。
离开了华玉秋的浮水阁，唐小虎迎面就撞上了春香和潘宸。春香一见他，立马道：“华安，你去哪儿了？这么久都不见人！”
这个时候，只能装疯卖傻。
唐小虎挠挠头，憨笑道：“我去了茅房后拉得久，出来却找不着你们了。华府的路还不懂得，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路了。”
春香深深皱眉。
唐小虎及时耍嘴皮子：“春香姐，别生气了。模样长得如此漂亮，皱眉可就不好看了。”
春香冷哼一声，道：“跟着，别再跟丢了。”
潘宸在一旁看好戏，遇到唐小虎如此高手，不由得惊叹一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唇语道：佩服佩服。
唐小虎礼尚往来，向他抱了抱拳，唇语道：失敬失敬。
潘宸再道：请赐教请赐教。
唐小虎又道：不敢当不敢当。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无声无息地交流，说着说着两人已经笑得一脸猥琐。刚刚被夸赞漂亮的春香还在自乐当中，丝毫不知道背后两人已经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春香本来还想带着两人去清扫阁楼，怎知走到一半就被叫住了，道大堂来了客人，连老夫人都出来迎接了，让他们赶忙到大堂招待客人去。
于是三人就匆匆赶去了。
刚刚走近大堂就遇上了跟随在石榴身后从大堂走出来的小竹子，唐小虎兴高采烈本想叫他一声，怎知一拍他肩膀就见他抬起头来，满脸悲戚，顿时傻了。
要知道小竹子天生笑唇，就是怒意冲天时也弯了个嘴角，要他的脸苦成这样除非吃了十斤黄莲。
小竹子动了动嘴角，本想把真相告诉他。但想了想，还是撇撇嘴走掉了。
一边走还一边感叹——
老天爷，我给你跪了！
直到唐小虎走进大堂，待了三刻，他也泪流满面了，直向苍天嚎：老天爷，我给你跪了！
大堂里坐的是何人？
能让老夫人出来接见的贵客，居然是小蚊子和小白粥，外加一只小书童。
小书童瞧见唐小虎一身寒碜至极的家丁打扮，一脸苦楚，看得唐小虎小腿肚子直抽筋，几乎要跌倒。
四维书院由华太师一手主持，这个无人不知。小蚊子和小白粥如今是凭着从苏州而来准备入读四维书院的身份前来拜访华府，而且还得了上宾招待，老夫人念他们从苏州而来，居无定所，特设了两间厢房让其住到书院开学。
唐小虎突然觉得一把刀插、进了心口，血流不止。
这种悲愤一直持续到小蚊子、小白粥终于和老夫人闲聊完，唐小虎被遣去替他们搬行李进厢房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一口气把衣箱搬下了马车，唐小虎已经是青筋暴出，小书童在一旁看得凄凄惨惨戚戚，活像那搬衣箱的苦力是他做的那般。
小蚊子走过来，低声说：“一早就叫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谁知一转眼你们连影儿都没有了。一天没消息，第二天一传话竟然就说已经卖身进华府当家丁了，你们怪得谁？”
唐小虎一直以为自己长年以来在小竹子的毒舌之下已经练就了一身铜墙铁骨，刀枪不入，也没想到原来小蚊子在落井下石这一门功夫也有如此一番功力，一句板板正正的训斥就能气得唐小虎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气晕倒地。
唐小虎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无比脆弱。
把行李都搬进了厢房后，唐小虎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脖子上就挂了一个人。一直跟在小蚊子身后的小书童看准了时机扑过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悲痛道：“少爷啊，我终于见着你了！我好想你啊！”
“梓昕，你重死了，先给我下来了！”
小书童立即放手，改为抹眼泪，嚎道：“少爷，我只不过是告了两天的假会老家看娘亲而已！为何一回来就不见你了啊，要来苏州念书还不能等等梓昕吗？”
唐小虎揉揉眉心，长叹一口气，心里暗暗腹诽：就是要趁你不在才出来的。
当然，这句话唐小虎是死也不敢说出来。要说了出来，肯定又要换来惊天动地一哭，堪比哭倒长城的孟姜女。
梓昕是唐小虎娘亲远亲的孩子，家里贫穷。在梓昕六岁时候，他爹卖了咸鸭蛋，他娘见母子俩孤苦无依，遂来拜托唐老娘帮忙照顾着梓昕，唐老娘见梓昕生得乖巧伶俐，于是爽快地把他留下来当了唐小虎的书童。
自此之后，成就世上最粘人最婆妈的书童。
在唐家，对待唐小虎像护崽的人除却一双爹娘，还有的就是梓昕了，这一点让唐家每一个人直叹忠心啊忠心。
“那时候不是心切等不及嘛。”唐小虎干笑道。
梓昕还是抽抽搭搭，不依不饶：“那少爷可以立即写书一封叫我快些回来啊。”
唐小虎干笑两声。
“梓昕小兄弟，伯虎兄如今劳累，你先让他休息休息。“周文宾出声劝慰梓昕。
“周公子说得也是，”梓昕一个劲儿地吸鼻子，模模糊糊地说，“看见少爷，我真是太好高兴，一时忘了这等事。”
唐小虎趁势抚摸了他两下以示安慰，心里默默流泪。
不过事到如今，梓昕这块麦芽糖是怎么甩也甩不掉了。唐小虎又万分悔恨当初一时冲动怀着一腔热血签下一张卖身契，如今正盘算着要不要以四维书院学生的身份从正门再进来一趟。
到时候……啧啧啧，他想见华玉秋也无需偷偷摸摸，又能享受上宾待遇又能与美人同行，真是快活似神仙的日子！
听说唐小虎在华府里吃不饱睡不好，梓昕听了心疼得抽抽搭搭，似乎又能大哭一场。
“少爷，你忍着两天。昨天夫人已经给我写了信，道派人送了二十斤的阳澄湖大闸蟹来。等蟹来了，我就做给你吃。”
唐小虎以为他又要哭，正为刚才一番话而悔恨得几乎要哭天抢地，下一刻听了他的话，立即双眼发光。
他第一时间想起了华玉秋。
好极了！天助他也！
他颇为激动地攥住梓昕肩头：“太好了！蟹一到了，你先留着别动然后立即通知我！”
梓昕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春香一直跟着他们，唐小虎其实不能一直久留在小蚊子这里。临走前，小蚊子颇为严肃地说：“伯虎，如果你想以学生的身份进入华府，要趁早。不然迟些府里的人大多都认了你的脸，到时候再来便惹人话柄了，招来的麻烦会更多。”
唐小虎点点头，盘算着今夜就和小竹子商量商量。
那时候，商量只是个说法，唐小虎那脱离家丁一身份的念头十分坚决。
离开厢房后，唐小虎和潘宸就跟着春香去打扫紫竹院里空置的阁楼。那阁楼不知道没打扫多少年，灰尘堆了一寸后，一打开门，眼前的景象只能有四字词形容，那就是乌烟瘴气。
那时候唐小虎还是太天真。
待他们拿着扫帚和鸡毛掸子清扫时，他们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情深深雨蒙蒙。
唐小虎从来没有做过这类活儿，本来还想依靠潘宸，没想到他和自己一样不靠谱。用鸡毛掸子扫了门梁两下就捂住眼睛囔囔着眼睛好痛眼睛好痛。
春香叫唐小虎把地板擦干净，唐小虎拎着小小的湿巾，看着面前一大片灰溜溜的地板傻了。
那时候，估计唐小虎还不知道地板是要擦的。
两个人折腾到了两个时辰，命都没了半条，终于把阁楼打扫干净了。彼时，阁楼还是空空落落什么东西也没有。唐小虎走到窗前深呼吸，顿感世间无限美好。
而此刻他才发现，从这里可以看到浮水阁，一池碧水绕，一片茶花盛。唐小虎端详了片刻，叹息一声，可惜唯独瞧不见一个美人影。
歇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春香又进来叫他们搬东西。这次春香还带多了几个家丁，一共八人，合力将一张极宽敞的檀木雕花床搬到了正中间。而后，还有两个丫鬟走进来，将一片片白纱幔挂到梁上。
阁楼不大，单单一张大床已占了一半位置。此后，唐小虎等人又搬来了一张印花屏风放在角落，还有一个大得足以容纳两三人的木桶放到屏风后面。
至此，唐小虎还以为劳力活终于告一段落。没想到方方放下木桶，两个家丁突然从外面搬进一架古琴，放在床前不远处。
那一架古琴看着眼熟……似乎就是今日华玉秋教导华文琴艺用的那一架琴。
“春香姐，这不是秋公子的琴吗？”唐小虎问。
春香回答得理所当然：“是啊。”
“那为何搬到此处？我记得今日这琴是放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啊。”
“哦，大少爷嫌这琴搬来搬去太麻烦了。特叫人清了阁楼，把琴长留在这里好让以后玉秋哥直接来这里上课。”
那一刹那，唐小虎龇牙欲裂，脑袋都充血了。
一转头，目光瞪着琴后面那张宽敞华丽的大床——
教琴而已，用得着摆这么一张龙凤呈祥大床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春香说：“大少爷说，忧心玉秋哥教得累了，能够随时在旁边歇一歇。”
歇一歇？歇他妹啊！
一转头，唐小虎又瞪着那好看精致的印花屏风——
居然是镂空的！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有那大木桶——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行，他一定得去灭了华文这只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