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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征明没想到本应长待古寺的清和会出现在这里，本来光亮的小脑袋蓄起了发，在头顶上扎成一个小包，俨然一个富贵人家贵公子带身边的小书童。
他这是……不当和尚了？
一向头脑伶俐清楚的文征明突然有些懵了，愣在那儿说不出半句话。
“哎，文公子怎么来了？还有你华安，怎么也在这儿，府里没活儿干了？”石榴有些诧异。
唐伯虎瞄了一眼文征明，说：“我和文公子都是随太师来到此处的。文公子第一次来书院，太师便遣我带文公子到处走走，走着走着就上这来了。”
“这厨房没什么好看的，你带文公子去别地儿吧。前头有一个赏翠桥和苒柳亭，这时候应该有不少学生在，你可以当文公子上那处。”
唐伯虎点头答应，转头走了几步，旁边的人没跟上，回头一看才发现文征明还在原地。
“文公子，文公子。”唐伯虎忙上去小声叫他。
“怎么了？”文征明这才回魂了一样反应过来。
“小的带你上别处走走。”
文征明点了点头，跟着唐伯虎走了。
石榴见两人走了，又对祝枝山颐指气使，点点这头又点点那头：“把柴劈好了之后挑两桶过来，听到没有啊。”
祝枝山直点头，乖乖去干活，乖得不得了。
石榴转头进了厨房，对旁边的清和说道：“小师傅，听说这道油焖春笋只有用寒山寺里头种的早竹春笋做成滋味才是最佳的，这下子可做不成了。不如我们改做别的？”
石榴看着刚采买回来的竹笋，琢磨了半会，旁边的人还不见回应，奇怪地瞅过去，才发现清和低着头出了神。
“小师傅？”她又叫了一声。
清和还是呆呆的，石榴忍不住推他一下，“小师傅你怎么啦？”
清和忙道：“没，没。”
石榴奇怪地瞅了他半会，看他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耸耸肩便开始各做各的。
祝枝山在外边卖力地劈柴，嗅着从厨房里飘出来的菜香，哈喇子都快流出来，手上动作能多快就多快，内家功夫都使出来了。
眼前突然黑影一闪。
眨巴眼睛，本应该走远了的唐伯虎又出现在眼前。
祝枝山大喊一声：“哎，你怎么又回来了，到底——”
唐伯虎赶紧堵住他嘴巴，凑过去盯着他的眼，很严肃地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遍，我们去喝酒怎样？”
祝枝山：“……”
祝枝山眨巴眨巴眼，拿开他的手，一脸无辜地低声道：“喝酒就喝酒，这么严肃做什么？”
唐伯虎长叹一口气，拉过一旁的小马扎坐下来，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一场别怪我没有关照你，日后你想起今天一定会感动得涕泗横流。”
祝枝山用“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鬼”的表情看他，摆摆手：“要喝行，等我把这柴劈好了。你来得正好，使上你的横穹六式帮我劈完这些，我挑两桶水进去。”
唐伯虎用“你是不是没睡醒在说梦话”的表情看他，撇嘴：“你这才子还当来做什么？你堕落好了别扯上我，居然还想要我用横穹六式劈柴，异想天开。”
祝枝山道：“你在华公子跟前还不是乖得像绵绵似的。”
绵绵是祝枝山家养的一条狗。
唐伯虎额角青筋都爆出来了。
深呼吸一口气，唐伯虎好商量道：“你非得把这些活做完？”
祝枝山懒得跟他再浪费时间，又开始动手劈柴，瞟了他一眼道：“不做完不行，不做完石榴不给我饭吃。”
唐伯虎：“……”
吃货的执念是如此强大，他不由得折服。
唐伯虎不依不饶：“我有上好的白玉腴酒。”
继续谆谆闪诱：“我还在天香阁准备了一桌好菜，有你最喜欢吃的金陵板鸭和凤尾虾。”
祝枝山：“……”
看着一脸“有石榴做的菜就心满意足”的祝枝山，唐伯虎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沉默了半晌，祝枝山都以为唐伯虎要走了，没想到他突然来了一句：“枝山，你别紧张。我来就想告诉你……有个人要来了。”
祝枝山索然无味道：“干我什么事。”
唐伯虎看着他，轻咳一声，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祝枝山：“……”
文征明站在苒柳亭里头，看着外边小湖出神。石榴说的不错，这时不少学生都在这院子里吟诗作对交流共赏，确实风雅。
可再美的景，再好的诗，此时也入不了文征明的脑。
不远处，祝枝山像后尾着了火似的直往亭子冲，唐伯虎拉都拉不住。
“征明，你还站着做什么，快走！”祝枝山一把拽住文征明就往外拉。
文征明一头雾水地看向跟在他后头暗自偷笑的唐伯虎，唐伯虎轻咳一声道：“云寺庭要来了，枝山怕石榴看见了又要生气。”
文征明眼神透出微微责备的意味，可还是乖乖地跟着走了。
这里的人目太多不好做什么动作，三人风风火火地朝人少处走，然后再翻墙出去。然后才走了一段路，周围的人不见少反而多起来了，而且还正往前方一个方向集中。
急得步步生风的祝枝山忽然止住了脚步。
唐伯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文征明微微叹息一声。
前方，华太师与太师夫人以及春秋书院正往这边走来，路过的四维书院学生纷纷上前。
唐伯虎想直接将祝枝山拉走，却发现他直愣愣地看着那边。
直到那一帮人走近，沈衾看遍了周围的学生，终于把目光落到了这边。
两目相对。
沈衾神色一顿，嘴唇半张。
祝枝山薄唇抿紧，神色难辨。
看着眼前这三人，两个人穿着灰色还打着补丁的麻布衣，分明是华府家仆服。难怪最近苏州都没什么这三人的消息传来，原来这三人当真如传闻那样来了杭州读书。
读书读成这个模样？
沈衾微微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