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安提耶狐疑地问,“你止住厄弥烛留给我的伤痕,并快速有力地治愈了它,就算在主神当中,我也只能想到一位可以做成这件事的!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潜藏在至高天,又有什么目的?”
阎知秀拧起眉毛,想了一会儿。
“这样,”他说,“我不跟你要报酬,也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要追究我的过去。这个交易还算公平吧?”
安提耶不抱着肚子了,伤口愈合之后,祂就恢复了一只蛾子该有的姿势。主神活力四射,同时跋扈地大笑了起来。
“我才不会答应你的请求呢!”祂扑扇着触角,“倘若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把你抓到天上去,让你永远也落不到地面。从今往后,你就只能在风暴与雷霆当中生活,与流云和飞翔的灵做伴,看你还敢不敢隐瞒我!”
人类面无表情地看着祂,没有说话。
“恐惧,并且心生敬畏!”安提耶洋洋得意地道,“这就是天空之神的——”
人类面无表情地看着祂,冲祂伸出了一只罪恶魔爪。
安提耶睁着苍白的圆眼,眼睁睁地看着人类的手落在自己头上,紧接着——抓了抓。
没错,仅仅是抓了抓。
然而,安提耶的脊梁骨一下就软了。祂的蛾翅紧紧挤着后背,把自己堆得像一座颤巍巍的黄油山。
这是什么感觉呀!祂在心底惊慌失措,不禁害怕地大喊大叫。世事的变化果真是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就在刚才,祂还耀武扬威的要人类恐惧、敬奉自己,一眨眼过去,真正惶恐不安的却成了祂。
人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了……安提耶无路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人把手指插进祂那无上神圣的领毛,再细细密密地梳理,刮擦起来。
安提耶沉重地倒塌了。
祂输了,祂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人类的掌心抚摸到哪里,祂就化开到哪里,祂好像一下变得很小……是的,祂就是一只最小,最脆弱的新生儿,只能蜷缩在人类的怀抱里,享受他的爱抚和温暖,被他拥抱,倾听他低低的轻笑。
这就是祂全部的职责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更重要的天命。
祂呜呜咽咽,打着黏黏糊糊的呼噜,不住在人类的双臂间拱蹭,翅膀震得低鸣,漫天遍海的蛾子都像喝醉了,醺醺然,飘飘然地瘫倒在云端。
天空摊满了毛茸茸的蛾子饼,连至高天的苍穹都随之变了颜色,由此引来了其他主神的注视。
不过,祂们的目光全被蛾子饼挡住了。
“安提耶又在发什么疯?”奢遮吹着一颗星星的泡沫,转眼便失去兴致,一把揉碎了。
“也许祂只是喜欢这样做!”卡萨霓斯捞起天边如虹的霞光,恣意轻浮地抹在自己不着寸缕的无瑕躯体上,祂的笑容比霞光更令人心荡神驰,“一个神要做什么,都有祂自个儿的道理。”
奢遮嫌恶地瞪了祂一眼,翻身变回飞蛾的本貌,躲开了亲族故意勾来的长腿。
这段时日,梦境与灵魂之主异常烦躁。
德斯帝诺终于走出祂的神殿,但却是为了在所有神明面前痛击理拉赛的身心,严酷至此,使智慧之神郁愤得几乎死去。而祂与厄弥烛的斗争没能占了上风不说,祂的几只使臣还吵闹着要一个人类——一个身份不明,来路未知的人类!桩桩件件,简直都荒谬得叫祂想笑。
安提耶想做什么,确实不管我的事,奢遮阴冷地笑着,希望祂被疯狗咬出来的伤口还好,可别叫祂疼得掉眼泪了。
“恐惧?”阎知秀复述着问,“心生敬畏?”
在他手底下,天空之神恍惚地淌了一地。祂哼哼着,把硕大的脑袋瓜塞到人类的肚子上,长长的触角都扑到阎知秀耳朵边了。
“再摸摸,再摸摸……”主神恳求的模样,完全可以算“有失体统”,以及“自甘堕落”,但祂是多么幸福啊。祂就像一片终生漂泊,无依无靠的小小羽毛,忽然就被人安全地收敛到了怀里,从此再也不用孤苦地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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