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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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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北风像个醉酒的莽汉四处撒野,他力大无穷又蛮不讲理,每个遇见他的人都瑟瑟避走,他还得势不饶人的拽住这些逃跑者的围巾大衣,硬往他们颈窝里灌一把寒浸浸的冰沙。

    喝过腊八粥,又该筹划着过春节,台里人事部递出可靠消息,领导预备明年提庄晓杰做《百姓人家》节目组的副总监,积累出一定实绩还另有重用。工资嘛肯定会升一大截,保守估计至少在现有基础上增幅30%,看来不用等到三十岁他就能昂首挺胸立足于中产阶级的光荣行列了。

    三次元的畅行无碍让他越来越觉得二次元的投入多么不值,在现实中只要埋头实干就能径情直行步步登高,同等的精力放到网配圈却处处遇小人,常常挨黑掐。年轻时好勇斗狠总想叫贬低自己的人服气,如今“年事已高”,在圈子里称帝封神,该有的都有了,再遭遇先前几场血战,损兵折将大伤元气,他对配音的热情也所剩无几,有一天忽然心生一念,觉得“三更弦断”这个id本身就是个谶语。经历过清平宴乐上丝竹乱耳的繁闹,夜半三更烟花散尽,便到了曲残弦断的谢幕时分,回味往昔只似南柯一梦,再生硬的黄粱都已煮得软熟了。现在他只因为人情牵绊勉强留下还债,圈子里的事一概不理,微博也渐渐闲得长草。

    这状态有个学名叫“淡圈”,他正是如此打算,只是还没跟小伙伴们通气。

    周五这天他在家休“调休假”,扣扣提示一批好友更新了日志,其中有狗尾巴草的。这人退圈走得干干净净,微博作废id自杀,以前每天都向庄晓杰请安道好,这会儿却是连续一个多月不见踪影。庄晓杰知道她怕彼此难过才有意疏远,点看她的日志,见她新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两只手促成心型手势。女的手背肉乎乎的,手指粗短,染了黑红相间的指甲油,男的手指修长肤色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单凭这只手就能看出是个生活习惯良好又有教养的人,二人手腕都戴着红色的情侣手绳,拍照明显是为了秀恩爱。

    庄晓杰认得狗尾巴草的小猪蹄,另一只男人的手想必是她新交的男朋友了。

    这傻大姐脱团了?

    他欣欣然点击狗尾巴草的头像,待她回话时问:“尾巴,你谈恋爱了?”

    狗尾巴草发个淑女表情卖萌:“是呀~”

    八卦的前主子自然要追问这不长眼睛的倒霉鬼是谁,狗尾巴草估计也有满腹喜悦要共享,发起语音聊天,笑嘻嘻宣布:“就是沧澜大大啊,大大我以前经常花痴他,你知道的呀。”

    庄晓杰乍听惊诧,张开的嘴老半天合不拢,后来又哈哈哈大笑不止。这个沧澜是圈子里一位资深男cv,声线美极,人也散淡低调得出奇,因配剧太重节操,不合大众口味,是故多年来甘当老透明,坚持贯彻自娱自乐精神。狗尾巴草以前曾跟他有过几次合作,交情不赖,也确实常在人前极力夸赞对方。由于她的花痴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全天候发作,不是哈这个就是哈那个,圈里德艺双馨的男女cv几乎都被她的哈喇子染指过,所以庄晓杰并不奇怪,但今天陡然听说她竟与此人千里一线缔结鸳盟,却是深为纳罕,众所周知沧澜一直以知性气质人设著称的,应该和狗尾巴草这个女神经病气场不合才是啊。

    他当场暴露狗仔队习性详加盘问,狗尾巴草也无条件满足他的好奇心,说她退圈以后精神苦闷,想随便找个地方远游,恰好沧澜发信息安慰她,她一向很苏这位大大,得他安慰,少女心爆表,红鸾星动点化冥顽,心想反正已经退圈,干脆再玩把心跳,便一不做二不休学越冬的燕子飞向他所在的南国,由此成功获得丘比特垂青。

    “大大,沧澜真人好苏啊,又高又帅还超有学识风度,我已经彻底变成他的迷妹了!”

    听她冒着粉红气泡夸夸其谈,庄晓杰提醒:“你别得意忘形了,那么优秀的男人凭什么看上你啊,小心别遇到直男版的哑笛聚聚。”

    话是这么说,但对沧澜的人品他还比较信得过,能在网配圈里长期保持不骄不躁,超然世外的高洁品质,经得起虚荣诱惑,受得住毁誉踩捧,不迷失不变质,那么在现实中也一定能守住节操道德,值得他人尊重信赖。

    狗尾巴草嗔怪:“大大好过分,怎么可以把我澜和哑笛那种贱人比较,哈哈哈,我澜是个学霸工作狂,平时工作学习忙,没多余时间接触异性,女孩子又觉得他太优秀不敢主动,所以就便宜我这个厚脸皮咯。不过我澜说他以前就觉得我很单纯可爱,那天见面又对我一见钟情,可能是我退圈以后瘦了二十多斤,颜值上去了吧,周围人都这么说呢~”

    她肆意奸笑,一副“老娘赚翻了”的暴发户德行,自动送上门去给庄晓杰毒舌,可庄晓杰讥刺之余又由衷的替她高兴,这蠢材退圈后没因失意郁闷患上抑郁症真是谢天谢地呀。

    “你们是单纯网恋还是准备以后结婚?我听说他是公立医院的医生,想修成正果的话你得去他的城市吧。”

    “恩,我准备明年辞职过去找工作,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都能生根。而且我还蛮喜欢他们那个小城市,又干净又暖和,比北京宜居多了……”

    她兴高采烈展望远景,聊到关键点时认真问:“大大,我要是结婚了,你会来参加婚礼吗?”

    “会啊,你真能把自己嫁出去,在地球另一端举行婚礼我也会准时飞过去的。”

    “那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跟我爸断绝关系十几年,他肯定不会来送我出嫁,到时你代替他陪我走花道好不好?”

    “哈哈哈,打死你啊,我这样子哪里像你爹,少占我便宜。”

    “哎呀大大,你就答应我嘛,人家一辈子就结一次婚。”

    “切,那等你彻底搞定沧澜再说吧,说不定人家过段时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找了个柴火妞就会果断的把你甩了。”

    “哈哈哈,这么说大大答应了?万岁!”

    庄晓杰的爽快令狗尾巴草心花怒发,欢呼的劲头像是要跳出手机来拥抱他,临别时耿直的拍打胸脯:“大大,以后那帮贱人再掐你,你们都别理,给我打个招呼我来帮你掐,反正我现在也有退圈的免死金牌,马甲一披所向披靡~”

    庄晓杰陪她开心一阵,过后却莫名的怅然若失,狗尾巴草退圈以后马上时来运转气象焕然,乘坐幸福的列车潇洒远去,他呢?还陷在这烂泥塘里忍气吞声,看来“退圈保平安”确系经验之谈,前人诚不欺我啊。

    晚上小蛋挞约他和潇潇雨歇到歪歪pia音,这次要录的是《情咒》第二期,故事为玄幻背景,讲天界一名风流散仙爱上一位被先祖诅咒,泯灭七情六欲的地仙,然后浪子回头誓用真情融化冰山。第二期结尾处,受为镇压邪神自毁元神,浪子攻逆流天河水洄溯时间使其复活,原文中人物在这一桥段没有台词,当初狗尾巴草写剧本时自行为主役攻墨涯安插了一句词。

    “离江,我就是凿开混沌,撞破阴阳也要把你抢回来!”

    小蛋挞对这句狗血台词推崇备至,讲戏时连声夸赞:“我发现尾巴真的蛮擅长写这种感情强烈的台词,像我这种冷情绪的人想破头也想不出类似句子来。”

    庄晓杰同意她的看法,可酷爱摆谱又心情沉闷,必须说反话。

    “她本身就是个爱抽风的人,当然最理解这类疯魔角色的心理啦。”

    小蛋挞向来不跟他拘礼,打趣道:“所以cv配剧的效果也要看本人跟角色是否契合,让你配墨涯是肯定配不好的,必须潇潇来配。”

    “呵呵,那是,他是狗尾巴草的孪生兄弟嘛,思维也一致。”

    他们借说笑暖麦,对完台词开始正式pia音,潇潇雨歇发挥很稳定,基本两遍过,庄晓杰却老找不准感觉,有句台词录了十几遍仍不对劲。

    小蛋挞不得不反复提醒:“弦弦,你这句层次还是不够丰富,离江虽然禁锢了所有感情,但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温柔善良,你要好好协调这两种特质,不然表达不出人物要素,文粉会说你ooc的。”

    庄晓杰嘴上答“知道了”,但配出来仍觉心不在焉,小蛋挞看出他状态不佳,建议换个时间再继续,谁知竟惹得他毛躁起来,直接扔下一句话便甩手不干了。

    “这个剧我配不好,干脆坑了吧。”

    下线不久潇潇雨歇打来电话,小贤妻的语气既软糯又体贴,让人忍不住想送他一幅金匾,大书“举案齐眉”四字。无奈庄晓杰这个渣男太不知好歹,生动演绎了“半夜提着酒瓶醉醺醺回到家,满身酒臭瘫在椅子上,掀桌子踹脚盆,还要横眉直目喝骂含泪蹲在地上捡碎碗的贤惠老婆的无德老公”形象。

    “我心情不好关你屁事,你是不是皮痒欠得慌,非惹我骂你一顿才甘心!?像你这种贱德行就该投胎到非洲原始部落去给那些七老八十的酋长做小老婆,每天不挨几顿鞭子不作数!”

    潇潇雨歇做不到直男所向往的“□□”,但正经八百是受益惟谦,有容乃大,更兼爱煞这渣男,情愿做他情绪的垃圾场,帮他消化烦恼减少压力,等他粗声大气嚷嚷完,心平气和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烦,今天小蛋挞提到尾巴惹你不开心了。”

    “瞎说什么,尾巴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怎么会为了她不开心!?”

    “赤豆包私下跟我分析过,让我先对比一下小蛋挞和尾巴,说小蛋挞双商都比尾巴高好几倍,会来事更会处事,在圈子里吃得开混得熟,基本上没有不买她账的。可想而知当初她退圈,由尾巴接班时你心理落差该有多大,更可以推断出这五年多你为了培养尾巴花了多少心血,就当是一届小学生来教也快教毕业了。现在她退圈,你投入的精力全部白费,因为这个而暴躁我们完全能理解。”

    他金针见血切中根源,如同一名眼疾手快的渔翁一把网住翻江倒海的大鱼,庄晓杰顿时蔫气,心想要是每个人一生都像潇潇雨歇这样事事体谅宽容,哪儿还会有静心口服液的市场。

    “我累了,在这个圈子里送走一拨又一拨,就没有一个能陪我走到最后的,每次还搞出一堆破事等我收拾,仇家也越积越多,老这样来来回回的烦心伤神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别这样想,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走多远我就走多远。”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尾巴当初还不是动不动就誓死效忠,结果最后撒手就不管了。你们白羊座做什么都风风火火,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今天说我是你的心我是你的肝,我是你生命里的四分之三,没准到了明天就厌了,白眼一翻回我一句‘你死了跟我屁相干’。”

    他心里毒气弥漫,像个怨妇唠唠叨叨吐糟,潇潇雨歇一一接收,净化成和煦的安慰回向他,并主动请求试炼: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当场考验我啊,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他忠勇至此,真可谓爱到深处是佛心了。

    庄晓杰这魔障偏要作孽:“叫你杀人放火你肯吗?”

    “不肯,而且你也不会真的叫我去干这些伤人犯法的勾当。”

    “哼,你当我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成,违法的事不要你做,那叫你现在就到上海来你干不干?”

    “好,我马上过来!”

    “有时间限制,必须在明早8点前到,迟一分钟都不行。”

    “……现在已经快10点了。”

    “对啊,所以说检测你诚意的时刻到了,明天你要是能准时我就答应跟你交往,要是赶不上往后都不准再来骚扰我。”

    似这般强人所难的作,骂他一句神经病恰如其分,对付这种无理取闹的作逼最好的办法是扔一边晾着,等他发完病自然消停。可潇潇雨歇原有些痴病,经不起他激将,再听他立起“交往”、“绝交”黑白两面flag,如何能镇定?急忙问:“你说话算数?”

    庄晓杰一口咬定:“算数,来不来你看着办。”

    说完便挂线,丢开手机气冲冲去洗澡。

    双子座情绪起伏极大,更别说他还有ab血型做催化,激素分泌紊乱时真是天一下地一下的折腾,等洗完澡朝五脏庙祭下一罐啤酒,心态又趋近正常值,暗自后悔不该下狠手虐待潇潇雨歇。

    他不会真的跑来吧?

    此时是半夜12点21分,距离时限只剩7个多小时。北京到上海的高铁至少需要8小时,在他们刚才的通话中本日末班车已经发出,走铁路线是行不通的。那么飞机呢?庄晓杰记得夜里倒是有几趟红眼航班,可春运期间京沪线的机票全线售罄,他好几位同事提前预定都落了空,临时起意更别想买到票。

    排除各种可能,他断定潇潇雨歇明天来不了,劝自个儿安心上床睡觉。刚换过寝具,床单被套都透着阳光酥酥的清香,按理很催眠,可他却整宿睡不踏实,时而陷落在蛛网般的纷繁梦境中,时而被隐隐约约的头疼抽醒。窗外风沙沙啃食万物,像一群贪吃的蚕,又似一群尖酸的鬼窃窃私语,闹钟的也掺和进来,挥舞三根长短不一的刀剑追杀他。他沉重的呼吸声流成苦闷的泥浆,浸得棉被渐渐沉重,每隔几分钟便得掀一掀,同时睁眼看看窗外。黑夜毫无褪色迹象,令他深刻感受到时间的残暴。

    什么时候才能到8点?

    强烈的心理暗示促使他将闹铃设置到这一时间,又愕疑:

    为什么要为8点钟苦等?

    是在等潇潇雨歇?他会来吗?

    不,不可能,他来不了……

    可万一真来了呢?

    不,他不会来的,一定不会……

    他捂住额头,后脑一下一下用力撞枕头,骂自己太作,更因一种偶然的发现疎惶——什么时候开始,对潇潇雨歇的折磨竟成了自虐,以至于施加出去的伤害会成倍反弹回来,害他这般心如芒刺意乱神忙。

    好几次无计可施的爬坐起身抓起手机,准备命令那个惹他烦乱的讨债鬼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准动,每次不等解开屏锁又丢下,他还不想认输,不想让那小子知道他已失去主张,无论如何都要维持身心独立性,不能丧失对自我的绝对控制力。

    风摇撼玻璃,破碎似乎迫在眉睫,非生即死的僵持中,一线曙光终于钻透醲厚的黑暗向他递出救命绳索。他抓住这绳索颠颠倒倒起床,闹钟标记的时间是7点02分,再过58分钟他苦悬的心便能放下了,可越是这种时刻越不安宁,必须做一些事磨掉最后的刑期。

    于是他洗澡刷牙换衣服吹头发,混到只剩10分钟时去厨房拧开燃气灶烧水煮面。本来煮方便面用小耳锅烧水足够,他故意用炸鸡腿的大铁锅烧了满满一锅,用意仍是磨时间。面饼扔下锅随着沸腾水花翻滚,他的心也跟着滚,拿起手机盲目刷网页,默默灼急质问那该死的闹钟为何迟迟不响。

    当全副感观都在为一种声音聚焦时,很容易被不按计划出现的异响惊动,就算是腾讯新闻提示音这样稀松平常的细小嗡鸣也着实令他吓了一跳,手一抖,自取灭亡的手机扑通落进滚开的汤锅,狂舞的面条立刻像茂盛的海藻将其吞没,还奉送他几点烫手的汤汁。

    庄晓杰束手无策的呆立,胸腔里像爬进一只八爪鱼,无数强有力的吸盘紧紧抓住他的肺叶,人在窒息中暴躁,很想端起汤锅,连同煮毁的物品一股脑扔到窗户外面去。

    突然,门铃响了。

    他的怒气霎时教这轻弱的声响扑灭,不可遏制的战栗从脚底窜上来,魂不守舍时铃声又连响数次,频率十分急促,而门外的人好像一秒钟都难碍,很快不间断的按铃,分明是一位战地发报员在炮火中发送十万火急的求援信号。

    庄晓杰转身走向那扇门,以强迫症的标准规定步幅速度,好似海啸拍打的堤岸,外强中干的垂死支撑。开门同时,闹钟终于开始滴哩哩打鸣,正好8点整,潇潇雨歇将自己送到他跟前。

    “我没迟到吧?”

    只见这讨债的小子斜倚门框,发梢下巴鼻尖睫毛全在大滴大滴淌汗,像才从蒸笼里逃出来,上身只穿着湿透的长袖t恤,其余的多半都扔在了路上。庄晓杰再一细看,登时被他的脸色骇住,剧烈运动后人的双颊本该红润透亮,他的颊腮却完全惨白透青,嘴唇乌紫眼眶青黑,都是严重缺血的症状。

    “我迟到了吗?”

    他挣扎着再问一遍,眼眶失去仅有的一片神采,身体犹如朽坏的立柱仰面倒塌,庄晓杰及时抢上前抱扶,陪他一起跌倒。

    “喂!喂!你怎么了!”

    他一手搂住他的后颈一手拍打他的脸庞,想将他唤醒,摸到那又冰又湿的肤触,他知道大事不好,忙又俯身,耳朵紧帖他的胸膛探听。杂乱的心跳如同一堆当头倾泻的石块砸得他六神无主,日常积累的医学常识告诉他,这是因高强度运动导致的突发性心脏病,不及时抢救很可能会要了潇潇雨歇的命。